现在众人归心,所有人信任闵元启最根本的理由就是他能保护众人,保护这一片土地,包括所有人的财产,生存的根基,军户们的性命和家人的平安当然是最要紧的东西。
一战获胜,当然是人人兴奋高兴,连带着闵家和闵元启的声威都是扶摇直上。
但潜在的危机就是死伤的人数。
若死伤过重,则这种承诺就毫无意义,人们会感觉闵家和闵元启用众人的性命替自己和家族博取功劳,众人的血肉性命成了闵家上下登高向上的阶梯。
一旦人们有这种想法,必定会上下离心,闵元启就会失掉众人的信任。
不要看现在每天发六升精粮给旗军,这确实是不少了。但这些人若是愿意拿性命去拼个前程,大可如沈亮那般直接去当营兵。
一般的营兵不发饷,但有了机会便可以抢掠民财,一年十几二十两银甚至几十两银的收入总是有的。
若全然是为了钱粮亡命徒,可选择的余地要大的多。
人们信任闵元启,相信闵元启,就是闵元启从始至终是为了众人好,不管是对抗水关的那伙无赖,还是起盐池晒盐,或是练兵来保境安民,人们都信任闵元启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如此。
地方上出一个强人,能使众人过上好日子,最少是有了奔头,也能保护众人不受流寇或乱兵的残害,这才是闵元启在短短时间内能崛起的真正原因。
所谓英雄造时势,或是时势造英雄,这都是难言之事,不过以现在看,闵元启还不足以只身逆转大局,他只能在大局之下,尽可能的做一些事来壮大自己的实力。
现在的第三百户,还远远不到闵元启能够使众人不计死伤,全力支持闵元启一人的地步。
所幸的是,此次死伤还并不算重。
战死的将士已经被搬到官道左侧高处,并排放着。战场距离第三百户很近,这些死伤的将士自然是要运送回百户之内,由家属收敛尸身安葬。
闵元启在经过阵亡旗军的地方时,停留下脚步,静静凝视着这些战死的将士。
有最少十人左右是被箭矢刺死,多半是二排和三排的无甲旗军。
他们没有甲,在五六十步的距离被箭矢射中要害,或是被多支箭矢射中,在疼痛和流血过多的情况下,生命离他们而去。
尽管火铳威力大,土匪的弓手后来直接被打崩了,完全没发挥作用。
但在两军相接之初,大量的箭矢如雨而至,被盾牌和绵甲挡住大半,仍然是有少量旗军中箭,其中大半轻伤,却还是有十人死在箭矢之下,闵元启内心沉痛之余也是感觉遗憾,若人人有甲有盔,哪怕只是绵甲和劣制的铁盔,怕是死在箭下的人也不会有这么多。
另有十余人是被土匪刺中要害,伤重而死。
另有二十余人重伤,已经被简单清洗包扎上药,现在躺在担架上,韩森已经组织火兵民壮,将这些重伤者先抬回百户中安置救治。
外伤医生和各种药材早就准备好了,但这些重伤者最少还得死三分之一甚至一半,能不能活下来完全看他们的个人体质。
也就是说,四百余人的旗军,可能最多有三十人战死,十余人重伤后会有人残疾,无法留在行伍之中了。
十分之一的死伤率,相对于战果来说是相当辉煌的成绩,但闵元启眼中仍然十分沉重,对每一个战死旗军和他们的家庭来说,这些人失掉的是全部。
“大人。”梁世发还兼着军需后勤的职位,此时也跟随在侧,他抱了抱拳,对闵元启道:“事前属下已经奉命备棺五十,另外所需的物件,包括纸扎等物也备好了。一会将这些兄弟送回去,属下将棺木扎物都分给各家,抚恤上头,是不是也能允许给各家?”
梁世发等人的心情也是极为沉重,各人都眼圈微红,闵元忠和杨志晋都受了伤,做了简单的包扎,他们受伤时不可能落泪,但看到有亲人朋友静静的躺在地上时,这些军官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抚恤的事可以说。”闵元启原本打算答应,但看到众人神色时就改了主意,他做了一个有力的手式,沉声道:“世发你替我承诺罢,每个战死兄弟的家里,一次发放精粮二十石,布十匹,现在百户虽然靠盐池赚不少钱,但咱们练兵和打造军器,扩大旗军规模,修盐池造房舍都要用钱粮,所以暂且只能先如此了。不过替我向各家承诺,每个兄弟都是家里顶梁柱,失此一柱,怕是家中妻儿无人奉养,这也是战死兄弟最为担心的事。从此之后,每个战死旗军兄弟的家里,按月领精粮一石,每年给布四匹,还有肉,蛋,柴之类,按年节发放。家中若有孩童的,咱们将来办学,战死兄弟家中的孩童,不分男女皆可免费求学这种待遇到战死兄弟家中子弟长成为止,以十八岁为线吧。大体就是这样了,世发你把姓名登记好,先回百户里去通知大伙儿吧。”
这个差事当然是苦差,梁世发简直难以想象那些接到噩耗的家庭会是什么样的表现他的脸色也是相当难看,但当听着闵元启将那些抚恤一条条的说出来之后,梁世发的脸色也就以阴转晴,虽然不至于笑出来,但也是明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