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箭楼是前天刚修好的。”闵元忠笑着叉手一礼,答道:“村东和村北各有一座,大伙儿轮流上值把守。”
“很好,我怕元启得意忘形。”李国鼎是心直口快的人,而且和闵乾礼这个前千户交情极好,共事多年,算是够资格把闵元启当晚辈的人,听闻之后当下便是大声赞道:“他这样谨慎小心守备森严,对外可以说是咱们卫所旗军的本份,对内来说也能使大伙不要过于骄狂,这般情形下还能守住本心,好的很我以前倒是瞧不出来,当年闵千户只说这小子是个武官料子,想把他送到南京的振武营去当个哨官,慢慢图个前程,现在看来,我和闵兄当年都是小瞧了元启啊。”
外来的百户称赞自家的族兄弟和百户,闵元忠当然也是脸上有光,当下替闵元启谦逊了几句,便是将二人和小车车队往村子里引。
除了箭楼外,过了石桥还有二道岗哨,不过此前已经接了通知,内围的岗哨便是没有出来盘查拦阻。
“我们前天也买了粮。”闵元忠笑眯眯的道:“元启拿了一百一十两银,买了正好一百石精粮,二百多石粗粮,这样混着用,现在训练的旗军和余丁已经有一百一十多人,每人每天四升粮也够发好几十天了庄上现在几乎人人有事可做,粮食均是官厅发出来,有了粮人心就安稳,搭箭楼,选派旗军在四处轮值,发现可疑外来人就拦下来盘查这些事都很轻易就做下来了。说句不好听的,两位百户官是熟人,这么轻巧就进来了,若是换了旁人,第一道箭楼发现了先喝止,不听的就直接用弓箭招呼,咱们这些天除了练技击阵列旗号金鼓,剩下的时间便都是用来练箭了。”
“弓箭想要娴熟不易。”王三益震惊于闵元启这里的气象森严,也震惊于闵元启轻易的收拢了整个百户的人心,同样也震惊于这里的令行禁止,上下齐心,他只是下意识的从另一个角度说道:“易学难精,难啊。我练弓箭这么多年,也不敢说自己是一把好手!”
闵元忠拱手笑道:“王百户的射术咱们云梯关所都数头号,整个大河卫三千多在册旗军操守兵八百多人,老百户也是能排的上号!”
众人谈笑着往庄内走,只不过几天功夫,百户村中的气象又是和此前大有不同了。
最为显著的变化,是沿街堆积抛丢的垃圾都不见了。
闵元忠笑着解释道:“我们百户说了,天气很快要热起来,各家要避免时疫,不惹病患就得赶紧把垃圾给处理了。这些东西你往我家门前丢,我丢你家道边,说来说去都是污了大伙自个,没有一家能落着好处。引来大量蝇虫蚊子,这些东西都是脏东西,天一热会有时疫,这些玩意传播开来,只要有一人得病,整个百户都危险咱们这里象是万历二十年前后,万历四十七年,先后两次大疫,死人都在好几十个,平时隔几年就是一次小疫病,重则死人,轻则也要倾家荡产大人说,保持好的习惯,比如不喝生水,不乱丢垃圾,吃饭前洗把脸洗把手,比得了病再花钱去治病要好的多哩。这么一说,加上大伙动手都是支应官粮,各人心气很高,一天不到功夫,就把庄里庄外打扫的干干净净,连带着各人自己家里都打扫干净了。咱们百户说,再穷不能脏,一个人穷不怕,要是家里家外再脏的厉害,说明过日子的心气都没有了,穷人除了一股心气还能有啥?要是心气也没有了,那说什么也是白搭,他不带这样的人一起奔前程”
王三益和李国鼎都是频频点头,初时两人震惊于村头村里的干净整齐,那些乱丢的脏污垃圾不见了,街道和各人门头,院子里都扫的干干净净,有一些低洼地方还新垫了砖瓦碎片或石块,沿着村中心的道路,两边的房舍虽然还是低矮的茅草房,但就是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初时不觉得,再多看看,就有一种整个村落都欣欣向荣的感觉,一股子心气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偏生就是能在一些细节上把握的住,并且叫人相当肯定。
“垃圾都在村外挖坑填埋了。”闵元忠笑吟吟的道:“咱们百户说无非就是一些破烂,埋地里几年就化了,离远一些也不会污染地下水源现在百户说话悬的很,我都听不太懂了。”
“不懂就多学学。”李国鼎勉励道:“我们老了,你们百户有本事,你们这些后生要跟紧了,好好跟他学着做一番事业。”
“嗯,我们百户说了,等盐池赚了钱,首要是扩军,多练精兵,以防外敌。其次是制兵器,铠甲,买战马,备弓矢,壮大自己,才不怕狼来抢,要是只顾着搂钱,就把自己养成了肥羊,没有反抗之力谁都会想着来吃肉喝汤再下来就是多备粮食,元启说天下怕还要乱下去,粮食是重中之重,军粮耕战是根本,再下来才谈的上别的,比如修路造桥,给各家改善住宅”
说这些话的时候,闵元忠两眼放光,就算是两个外来的百户都是听的心驰神摇。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副什么样的画卷?练兵,足粮,足械,然后叫大家都过上好日子,还不担心别人来惦记,这要是做成了,不就是恢复成二百多年前太祖高皇帝时的情形?
当然,还是相差较远,土地都在卫所高官们的手中,大伙儿还是军户佃农,但只要跟对了人,好歹能保证一年温饱,这样很多人也算是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