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元启哥的。”闵元金极亲热的道:“咱们闵家这一代子弟才二十来人,还分散在诸多百户之下,咱们百户里就我和六哥给元启哥当小旗,不跟着元启哥,跟着谁能振兴闵家门楣?”
闵家在大河卫是干过指挥使的将门世家,只是这二十年来没有能做到指挥佥事一级,最高也就是到千户一级,声威已经严重下跌,身为家族子弟,闵元金的话隐隐也触动了闵元启的内心。
“爹临终时,”闵元启打开了记忆的阀门,沉声道:“拉着我的手说不出话来。但我知道他的意思,再振我闵家当年声威!”
“元启哥你从小就咱们力气大,剑法刀法,还有棍棒刀枪弓箭,无不精通。三叔经常感慨,就是现在备不起上等好马,不然你的骑术也必定十分高明”
闵乾礼临终时确实有颇多遗憾,未能留下殷实家业,也未能帮闵元启夯实根基,四十出头的年龄原本还能再干十来年,说不准能加个指挥佥事,这样闵元启的起步就会高很多,将来的成就可能也更大。
卫所世职不值钱,闵乾礼一直希望闵元启能以卫所武官转任营兵武职,但哪怕到操江三大营里任个哨官,没有副千户怕也不得成功。闵乾礼还在设法布局的时候不慎染了伤寒,这在当时是没救的重症,没过多久便病逝了。
不过闵元启也不遗憾,崇祯十六年后局面变幻极快,记忆虽然模糊也是知道南明弘光小朝廷迅速灭亡了,南京的京营兵也解散或是投降,当了辫子兵。自己穿越回来是给清廷一统华夏当小喽罗,当然不至于那么下贱。
能反抗便反抗,不能反抗也要积累财富,设法离开,最少是努力过。
“咱们好生做。”星空之下,闵元启缓缓道:“未必就会叫先辈们失望。”
“嗯,一切听元启哥的。”
从云梯关往淮安,来回一共是四天半时间,这速度也算是极快了。
从闵元启这个试百户,再到下头五个小旗官全部跟随,旗下的旗军们却并没有多少混乱。
旗下诸事还是井井有条。
一望无边的平原田亩照旧如常,几天时间不会发生什么真正的变化。少量的男子和妇人在田亩中走动,这时候其实没甚农活,估计就是看看有没有杂草,顺手就用锄头锄掉了。
孩童们在村中跑动玩耍,当然这是五六岁以下的,五六岁以上的便是帮着家里喂鸡,放鸭,放鹅,打猪草,捡干柴,有不少半大的姑娘小子背着柳条编的筐子,手中拿着自制的夹子,到处挟那些狗屎鸡粪。
不过这年头养狗的人极少,基本上是小康之家才养的走,牛和马整个百户都没几头,更不要说粪便。
鸡鸭多一些,粪便被视为珍宝,经常有孩童因为一块鸡粪吵起来。
后世的孩童可能因为动漫人物而争吵,而此时的孩童争吵的原因是一块鸡屎,或是鸭粪。
海边还是有浓郁的烟火,其实很多地方的灶户就是在自己家里煎盐,那是因为民户灶户是按一家一户自行生产,军户们则是被军官们组织起来煎盐,闵元启只拿两成,这是相当厚道的比例,很多百户是拿三成,甚至拿四成,反正就算拿走五成,军户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就象是眼前的田亩,虽然是盐碱地为主,平均亩产只有一石多些,相比江南平均三石的亩产相差甚远,就算是这样菲薄的收入也是大半上交给指挥和千户们,一小半是百户总旗们,只有一成归军户自己所有。
这些地原本就是国家给卫所旗军们的,给旗军们养家糊口,二分练兵守城,八分屯田种地,或是制铠甲兵器上交国家武库,军户们留够自己吃再上交子粒粮,明初时候大将出征少则十万人,多则数十万人,太祖年间便能横扫漠北,收复辽东云南,在辽东还能顺着辽金驿道一路北推抵达极北,经营奴儿干都司。成祖年间能以三四十万大军征服安南,三十万主力扫荡草原,也是因为国力强盛和军力强大。
土木之变带来的衰落只是一个表因,内里原因就是军户们负担太重。国初是战乱,给军户们的条件算不错了,后来天下太平,军户比民户就差的多,因为朱元璋定的赋税标准比唐宋时低的多,明初到中期生产恢复极快,民户的平均生活水准并不差,对比之下军户就差的多了。成祖靖难后为了武将支持,放松了对卫所武官的监管,法度败坏,世袭考核形同虚设,军官占田也成为常态,到此时军户们种的田多半是挂在各级武官名下,他们说是军户,其实就是农奴,做的最多,拿的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