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人考据崇祯年间的失误,有时候简单的推到东林党或某个党身上,这毫无道理,因为在崇祯年间,没有一个官能形成一家独大,掌握朝堂权柄的地步,也没有哪一个首辅阁老能够形成稳固的权力链条。大明的内阁并不是法理上的政事堂,阁老也不是宰相,阁老们的权力来自于对六部尚书和地方督抚的私人关系,能掌握六部和大量的地方督抚州县,任用私人,阁老才能使用自己的权力,用这样曲折的方式,真正的推行施政,而不是光凭票拟权来做大秘的事。
有明一朝,哪怕张居正能威胁到皇权,训斥万历天子如学生,但他仍然不是真宰相。
崇祯杀人,杀的却是官为主,对武将则多般隐忍。多少坏事的武将,比如左良玉这样的,多次在战场败逃,多次不遵军令,在万历,天启年间有多少脑袋都被砍了,但在崇祯手里却是平安无事。
崇祯一直是实用主力,督抚都是读书人,杀了有更多,无所谓。武将却是带兵的人,杀了怕挑不到合适的继任人,更关键的就是害怕其部伍哗变。
越是怕,武将却越嚣张跋扈,法度败坏。
这样便是一种恶性循环,明末武将军纪之坏,官兵对地方的破败之重,真是令人瞠目结舌,官兵所过之处,破坏比流寇要严重的多了。
这也是闵元金和梁世发,杨志晋,高存诚等人被闵元启言语打动的原因所在。
一旦官兵和流寇在大河卫打起来对地方的破坏就太严重了,如果没有自保之力下场会相当凄惨,没有人愿意叫自己的家乡亲人落到那种地步。
亲族在身后,哪怕是萤火之光,也是要试一试与皓月争辉。
另外一条原因,便是朝廷虽然加派三饷,但加饷的银子被层层盘剥,结果军队欠饷厉害,这是痼疾,从嘉靖到万历再到崇祯,军队哗变闹饷越来越严重。将领就算领了军饷,也是大半落在自己口袋,小半养家丁精锐,落在营兵头上的几乎为零。
皇帝不差饿兵,军队无饷当然只能靠抢掠来养活自己,这种情形到了崇祯末期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现在大半人的认识就是,官兵的军纪之坏,破坏之重,远在流寇之上,适才的人说的话,实在是太幼稚了。
可能是江北到江南这里,并没有流寇和官兵打过拉锯战,不是大战的战场,安逸惯了的原故吧。
数十骑兵的威势和破坏力就相当惊人,不到一刻钟功夫,几里长的街道就被肃清了。
骑兵往更远处去,又是一通混乱。
可想而知这些骑兵从城门处进来,造成的混乱和破坏有多大。
但这还并不算完,更多的骑兵涌了进来,足有过千之数。
战马的铁蹄在青石板路上划出道道火星,答答的声响象是鼓点声不停的敲打着,听到的人无不感觉心烦意乱。
这种肆意张扬,毫无顾忌的场面,就象是良善百姓的家里进来一群明火执仗的强盗,无所顾忌,可以为所欲为。
吃的喝的,甚至家中的妇人,强盗们想怎样就怎样。
只是在一瞬之间,淮安这样的一座大城,似乎就完全的易主了。
千多骑兵进入之后,开始沿着大街小巷深入,到处布控,然后就是两三千人左右的步卒进城,开始进入城头,将原本少量的卫所兵和营兵都赶了开去,新入城的营兵开始接手城防。
这些兵马,步兵穿青袍,头上戴青色折上巾。军容并不整齐,袄服也是颜色各异,十分之一的步兵有甲,多半是破旧不堪的绵甲,少量的将领模样的混在步兵队中,穿戴兜鍪铁甲,在将旗下信马由缰慢慢走着。
那种张狂和随意之态,足见这支军队是什么样的素质和风格了。
步兵接防之后,又是有过千骑兵进来,这一次的骑兵所骑的战马普遍更为高大,骑兵则更加雄壮魁梧,多半的骑兵都是披甲,以对襟的泡钉绵甲为主,这种绵甲和八旗兵的甲形式几乎一致,八旗披甲,原本也是明朝边军的披甲形式。
少量的骑兵直接便是披着铁鳞甲,甲光耀眼,意态极为骄狂。
骑队中间有旗手手持大旗,斗大的“刘”字相当显目耀眼。
“唉”朱万春一脸沮丧,低声道:“看来是史阁部调来的驻守淮安的兵马了。不知道是曹州刘,还是花马刘?”
有人接口道:“花马刘已经调在临淮,镇守凤阳寿州,防陈州,杞州一路,这消息前几天就确实了。现在到咱们淮安来的,肯定是曹州刘。”
“咱们淮安运道不好啊。”有人语气不愤的道:“花马刘的军纪差,但其兵马是山西镇兵为老营兵,还曾经打过不少次大战。曹州刘一路靠着拍马逢迎和阴人害人上来,根本没甚真本事,他的部下军纪比花马刘还不如真是操、他娘的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