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子混帐”闵元金不愤的骂道:“没有咱们不停的煎盐,熬的眼睛都红了,身上烟熏火燎,起早贪黑受尽苦楚,他们哪来的这么好生发!”
梁世发没出声,他始终一副勤劳谨慎的模样,小心翼翼的态度是摆在了脸上。这人很机灵,也很有心机,闵元启此前的表现给梁世发等人相当强烈的冲击,虽然表面上只是莽了一把,但事后的宣讲,还有对未来大势的分析,这些东西是梁世发没有的。
以这个小旗官的本心来说,在此之前他根本看不起闵元启。梁世发比闵元启大五六岁,小时候在商行当学徒,认得不少字,精通算学,会谈买卖,懂生意,知道和人沟通交流,这使得梁世发人缘很好,所有人都说这是个灵醒精明的人这样的人,是瞧不起没定性没本事的世家子,况且闵元启还不是富商官绅的世家子,身上就只有卫所的世袭武职,还只是个百户级别,这玩意,值得什么?
梁世发是一心要攒钱,将来在云梯关所干起买卖来,至于官职前程什么的,这个小旗官压根就没有考虑过。
事实上小旗官也是世袭,这东西从明初就有规矩,有的大将门,子弟一成年就是指挥佥事,起步最少也是千户,然后干营兵哨官,把总,千总,再加指挥同知,指挥使,营兵干到游击,参将,最后是副总兵,总兵,加都督府都督,太子少保领尚方剑,坐镇一方位极人臣。
起步就不一样,结局当然也是不一样。
梁世发没做过当都督将军领尚方剑的梦,但富甲云梯关的梦是做过不少次。他的感觉,人要发财不光得精明,还得知道大势。大商人多半就是大士绅,或者和士绅阶层往来密切。一则是要得到士绅阶层的保护,二来就是知道朝廷大势,这样不会吃太大的亏。
这个认识之下,在那天闵元启分析过未来大势后,梁世发对闵元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种东西,向来只有秀才相公们才懂,而且还得是府城大地方的士绅生员,穷乡僻壤的生员士绅也不行,说不出个道道来。
而闵元启行,说明这个青年百户不象表面上那样庸庸碌碌,而是一直考虑云梯关和本百户的未来。
这就相当难得了!
梁世发服气之后,便是一门心思将眼前的事给做好。
经过好几家小盐行之后,梁世发指着一家中等规模的盐行,对闵元启道:“大人,咱们的盐货在淮安出脱,一半以上是在这家,人本份,给的价也算公道。”
闵元启眯眼看了一下,招幌上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盐”字,门头上写着是“张家老店”的字样。
按大明的规矩,官盐只能在府城和县城售卖,不过现在乡镇村落都有盐卖,主要来源就是小商贩到府城来批发。
盐行的盐,来源当然主要是世袭的灶户,还有就是他们这些煮私盐的。
闵元启微微一笑,摇头道:“这家掌柜我记得,和世发你一样,行事精明谨慎,越是这样的人,越怕得罪人,他不会收咱们的盐。”
梁世发目光一凝,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事情果然如闵元启所料的一样,在杨世达放话之后,这家商行的人是死活也不敢收云梯关的盐货。
虽然客客气气,但送瘟神般的态度也是令得梁世发和闵元金气愤不已。
闵元启也有些郁闷,要是淮安这里全都不收,那就真的麻烦了。
往扬州跑一趟又得耽搁几天时间,他还急着云梯关呢。
煮盐的工艺可以改良,还有种田的事,闵元启也有自己的想法。另外就是打算用身边的人当成骨干,再选一批青壮,认真练兵。
现在可是崇祯十七年二月了,闵元启不记得京师是何时被攻破的,但料想肯定是上半年,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其余的各家盐行,也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态度,友好客气,但盐是坚决不收。
这一条街三四十家盐行,以淮安一个府城差不多也是极限了。扬州那边辐射甚广,盐行数字肯定破百,淮安这里毕竟要差一些。
走了十来家之后,三人差不多快要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