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群衣裳褴褛,不,可以说是衣裳霉烂的小鬼,从外面套着的甲胄和手中所持的兵刃可以看出,他们曾经身为军士,其数上百。眼眶中早已没有了眼珠,脸上腐烂得早已不成模样,还有许多鬼卒的胳膊和腿脚只剩下了骨头。鬼卒围着一驾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青铜战车,战车上立着一将,手中长戈斜指,就这么游荡了出来。此时恰好是黄昏,空寂的山岭上忽然冲出来这么一群鬼卒,实在是令人打心底里冒寒气。哪怕听顾佐和孔安国说过这些鬼卒的修为实力,杨三法还是骇得头皮发麻,在原来那个世界,哪里有这许多鬼物聚在一起?顶多也就是寥寥几个,其中还多半为魅惑女鬼。要知道,他当年可是追索过一只女鬼的,至今思之,犹自缅怀不已。今日的一幕,可算是将他心中对鬼物的美好回忆彻底葬送了。那鬼将见到杨三法,长戈指点,青铜马车在鬼马的嘶鸣声中向他直冲过来,上百名鬼卒簇拥在车后,各持兵刃紧随而至。冲杀之时,前排鬼卒在战车两旁以弩激射,射罢一轮,长戈鬼卒伴车冲锋,再后是一排扛着厚背阔剑的跳荡手,层层叠叠,章法有度,阵型森严。杨三法虽然头皮发凉,却也知道职责所在,凌空飞起,至鬼卒头顶上方,打出一面法盾遮护下体,防备弩矢,从空中居高临下欺负鬼卒。下方一排弩箭射来,准头极佳,一半射在法盾上,其余自耳旁掠过?力量虽然不足?却饱含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煞意,既凶狠又阴毒?更有种震慑人心的绝望和凄厉?连他这个修为超出两个层级的元婴高手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鬼物和妖兽就是这样,全仗天赋异禀?讲究的是相生相克,若是克制住了?能在很大程度上拉近修为上的差距。杨三法擅长求仙拜神?炼的是一口虚劲,最是“心中有鬼”,被这股带着绝望和凄厉的阴毒煞气临身,就勾得他愈发心虚起来。好在修为上虽然被克制?但毕竟实力相差太大?杨三法颤抖着双手,祭出了金元宝,从上往下砸落,当场就拍死了好几个鬼卒。那战车上的鬼将实力堪比金丹,长戈向上飞出?直取杨三法。寒意迫体,杨三法向上飞起?避了开去,但长戈上的阴毒极为浓郁?呼吸了两口,心里一阵恶心。在空中绕了一圈?将这口阴毒之气化去?复又飞转回来?继续以金元宝砸落,又砸死两名鬼卒。那鬼将再次以长戈击空,迫得杨三法躲开,化解了心中烦闷之意,继续故伎重施,飞回来砸死两个鬼卒。等他再调转方向杀回来时,青铜战车忽然腾空而起,那鬼将也飞上了空中,围着杨三法厮杀。鬼将与青铜战车合二为一,长戈上的煞意令他胸口烦闷,车轮声、战马嘶鸣声也同样令他极为不适,胸口的烦闷越来越难以忍受。此外,地面那几十名鬼卒结阵袭空的煞意也越来越浓郁,直刺他的气海,一阵阵的生疼。忽然,一只罗盘自林外飞来,旋转间发出八道色彩斑斓的玄光,瞬息间便将几名鬼卒化为黑尘。一条身影冲入战阵,正是薛定图。他一边以奇门玄光扫荡鬼卒,一边抬头问杨三法:“如何?”杨三法烦闷欲呕,回道:“想吐,难受。要不还是直接杀了吧?”薛定图道:“你下来杀鬼卒,我来捉鬼将。”杨三法道:“不太容易捉,你小心些。”两人换了上下位置,改由薛定图擒拿鬼将,杨三法杀鬼卒。但直到杨三法将所有鬼卒扫清,薛定图也没将那鬼将生擒活捉。斗到最后,战马嘶鸣声中,青铜战车化作黑尘扑簌簌落地,连着鬼将也缓缓解体,同样化作了漫天飞灰。薛定图皱着眉头下来,道:“竟然捉不了活口,这是怎么个说的?”杨三法拽着根绳子扯了扯,从地上扯起两名不停挣扎的鬼卒:“用这个交差吧……你牵着,我对它们身上那股气息不太适应。”薛定图往边上跳开:“别找我,恶心死了,拿开!”稍后,顾佐和孔安国就赶到了,围着现场看了一圈,孔安国蹲在地上,撮起那些鬼卒化成的黑灰,放到舌尖尝了尝,薛定图顿时就吐了,呕了半天,连带着杨三法也深感不适,扭过头去不看。孔安国“嘿”了一声,瞅着他们两个嗤笑道:“年轻人......”掌中抓起一把来,透过指缝细细洒落,一阵微风吹过,那些黑灰却直直落了下去,并没有随风飞扬。顾佐问:“很沉么?”也抓起一把来颠了颠,却比平常的灰土要轻得多,几乎感觉不到分量。孔安国道:“这些鬼物不是阴积而成,也非魂魄游荡,当然更不是某种妖兽所化,他们来自地府。”顾佐又回过头去重新感受着两个被俘鬼卒的灵力,在他的灵域反馈里,发出来的是细微而惨淡的蓝绿光芒,于是问:“这是地府鬼卒?哪一殿的?”地府十殿,同为天庭所属,受青华帝君管辖,各殿皆有阎罗主掌,下辖官吏和鬼卒。孔安国却摇头:“这些不是十殿鬼卒,十殿鬼卒也上不得界,更像阴兵。”鬼卒是地府经制之军,有官长、听号令、守职司,而且甲胄齐全,眼前这两个被俘的鬼卒军士穿戴残破不堪,单从这一点上,就不像鬼卒,而更像阳间大战后,在地府中沉沦的残兵游勇,称之为阴兵。只是阴兵出现在阳间是很罕见的,地府的管辖非常严酷,很少会有阴兵能冲出来,就算出来的,也是将、帅之类,至于其中的鬼王,那是地府重点看管对象,真要跑出来,十殿阎罗都要吃挂落。如这般成群结队的阴兵出现在阳间,这个问题就很大了,需要立刻上报。孔安国立刻上天,这是大事,他们这些社稷山神是可以直奏的。过了三天,孔安国便回来了,身边跟着一位青华妙严宫的仙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