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身手颇佳的猎骑兵小心翼翼的从山顶上慢慢沿着可攀爬的地方下来,在另外一侧更加险峻的地方,几个山民却是如猿猴一样,十分滑溜的迅速滑了下来。
看到他们下的很快,猎骑兵们赶紧迎上去,这些人不明身份,还是要小心戒备。
等这几个山民下到峰底的时候,众人便一起迎了过去。
看到这几人模样的时候,猎骑兵和护卫们都是松了口气,很明显的,这就是最普通的山民。
但也有不普通的地方。
他们下山的速度快的惊人,身上的筋肉比普通的大明百姓要强健的多,两眼有神而犀利,两手虎口和手指上有厚厚的茧子,应该是经常用柴刀和射箭,只是身上的布衣破烂不堪,明显的是缝缝补补多少次,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来了。
“小的见过老爷们,老爷们万福。”看到唐瑞年等人过来,几个山民中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赶紧跪了下来,其余各人也跪下,众人战战兢兢叩头,请安。
这样的场景在辽阳已经不大多见了,经过这么多年的熏陶,辽阳的军户和百姓见到这些大人物也不稀罕,最多叉一下手,该怎样还是怎样,这些大官老爷们也不会叫人捉了这些平头百姓们去打板子,大明那种牢不可破的官本位所带来的一切,在辽阳就没有那么明显了。就算是惟功本人,底下的最低等的新兵蛋子见了他也就是打个敬礼就完事了,所谓上行下效,上有好,下必从,不管人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最少在表面上,辽阳的等级制度没有那么严格了。
“诸位赶紧起来。”
唐瑞年亲手扶起这个为首的,其余几个也被猎骑兵们扶起来了。
在扶起为首山民的时候,唐瑞年感觉对方全身都在发抖,再看其余几个,都是脸色惨白的样子,甚至有一个壮实的后生小伙子,刚刚下山的时候,下山崖如履平地,显示出良好的身手,但在此时,却是吓的浑身发抖。
唐瑞年和颜悦色的道:“你们都是哪里的人,为什么会住在这山崖顶上?这里住的好么,有水没有?”
“我们……”
几个山民面面相觑,眼神中心虚的色彩越发明显了。
唐瑞年是什么人,精明的石头里挤出油来的家伙,当下微微一笑,向着众人道:“你们莫怕,不论你们是逃亡军户还是江洋大盗,我又不是捕拿你们的人,只管实话实说,放心好了。”
有这么一句承诺,几个山民脸上的颜色就好看的多了,就算这样,为首的也是嗫嚅半天,才把话说明白。
果然是一群逃亡军户,全部是来自宁远,在各级军头的残酷盘剥下,这些军户过着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凄惨生活,终于在有一次发生了小规模的抵抗事件,如果在内地州府,最多打一顿板子就完事了,但在辽东这样的军事管制体系下,犯这样的事几乎就是死定了,这群军户的长辈无奈逃亡,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十年了。
“三十年?”赵士桢惊道:“你们在这山崖顶上已经过了三十年了?”
“是。”看起来五十余岁的山民答道:“小的当时七岁,现在已经三十七了,正好是三十年时间过付出了。”
“啊?”
这一次是所有人都惊异了,这山民看起来有五十多快六十,结果才三十七岁,怪不得筋骨看起来还算强健,不过头发花白,齿牙动摇,说话时一嘴牙齿参次不齐,这并不奇怪,当时的人一年到头全部是吃粗粮和野菜,牙齿磨损比后世要严重的多,但这个山民满嘴牙齿几乎快掉光了,情形看起来就象六十左右的人,现在看来,应该是长期缺盐造成的恶果了。
“这样的日子过的太辛苦了!”
赵士桢由衷感慨,他是官宦子弟,又几乎游学和成长在京城,除了叫花子乞丐流民之外,没见过世间百态,在辽阳,也是一心扑在将作大事上,虽然知道辽阳人在惟功治理下过的很不错,但以他的人生经历,真的没有想到人可以这样的生活着。
“老爷说惨,小人们倒不觉得。”
这一点时间的相处,这些山民已经知道这些大人物脾气很好,也不是来抓逃亡军户的官员,胆子也略大了起来,一个山民斗胆驳了赵士桢一句,见他并没有发火,便又接着道:“我等住在这山上,山顶有三百多亩地垦了出来,我们一共才十来户人家,尽够吃了,这里山林里猎物也充足,一年也不曾断了荤腥,这样日子,我们老一辈说哪里敢想能过的上!”
“是啊,自种自吃,没有官府管我们,没有将爷们叫我们做这做那,自己打猎自己吃,好不逍遥自在。”
“我等过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有福,各位老爷就不必替我等操心了。”
众山民可能害怕自己和家人被带走,开始一个劲的吹嘘起住在山顶上的好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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