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明白,我明白。”荷西一脸笑容,只是多少有些尴尬,他起身就要告辞,杜忠也起身预备送他,此时大门前又是来了一个熟人,却是李达提着几只血淋淋的猎物,大步走了过来。
“哟,是荷西老弟。”李达也见过荷西几次,信教的话题从来不肯谈,不过老是喜欢和荷西扯泰西的风土人情,算是半个熟人了。
当下将手中一只硕大的黄『色』野兔子往荷西怀里一塞,李达笑道:“今儿出去打猎,咱这火枪可比以前的弓箭和套索强一万倍,也就去了两时辰不到,打了两只獐子,两只傻狍子,还有十来只兔子,野鸡,估计也就够吃半拉月的,家里的半大小子吃肉就是凶,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啊。”
“好,多谢。”荷西接了兔子,赶紧就是告辞。
李达见他神『色』匆忙的模样,有些奇怪,却也不以为意,只将怀里抱着的大大小小的野物径自抱到厨房放下,待他出来,听到杜礼的话时,却是气炸了肺。
“大哥你听我劝,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李达的事。”杜礼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已经不想在这里久待了,大哥家里的一切都叫他感觉不舒服,侄儿和那些同学们学的东西,家里的摆设,说的话题,来往的客人,没有一样不叫他浑身难受的,他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道:“甭看李达现在天天舒舒服服的没事,现在城里生员缙绅们闹腾来闹腾去,几次生事,岂不都是因为此人?他殴打的不是百姓,是生员,有不少大老爷说了,不要说打人了,便是这些兵痞抢各家的一只鸡,也非得『插』箭游营,弄辽阳镇一个大大的难看不可。现在有这样扎实的理由,岂能善罢干休?实话同你说吧,一会子我就要到学宫去,众位同年好朋友聚集,再一次到分巡道衙门去递呈子,总要在年前就有一个说法才是。挨打的那位也递了状子给巡抚衙门,听说巡抚颇有意亲临辽阳,大哥,你们现在过的是不错,但那是张惟功拿私财贴补,这是邀买人心,图谋不轨啊!”
“混帐小王蛋……”
李达听的大怒,他的脾气原本就是暴燥,当兵之后每日训练当值才能把身上的能量发泄出来,所以精锐军队绝不能闲,他已经是一个龙骑兵军官,如果是正常情形下,他现在应该带着部队训练,拉练,每日将身上的精力吼光,用光,而现在因为有事情未决,上头叫他暂且休假,这一休就已经是一个多月了,还不知道继续休到何时,现在他每日就是在家吃肉喝酒,自觉练一下火枪和保养枪械,除此之外就是出城打猎,每日闲的发慌,这一身脾气真不知道怎么发出来。
此时一听到杜礼的话,李达大步冲上前去,将杜礼的衣襟领口一拉,右手握拳,怒道:“老子今日再狠狠揍你一顿,正好凑个整。”
“李达,你这浑人住手,这是杜礼。”
“杜礼算个鸟……”李达下意识答一声,接着才省悟过来,脸上怒气渐渐消失,看着一脸惊惶的杜礼,李达吐了口唾沫,道:“以前都将秀才相公说的天上人一样,最不济也是圣人的门徒,现在看来,真是狗屁!”
说罢,也不和杜家人多说,气冲冲大步离去。
“这厮果真是该死,这死军汉,真真该被拉到西市去斩首。”
杜礼刚刚吓的差点『尿』出来,李达沙锅大的拳头在他脸前晃悠,差点就砸在自己脸上了。堂堂秀才相公,斯文场中的人物,每日接触的不是秀才就是训导老师,要么就是各衙门的大人,哪里想过,会被这么一个粗人军汉拉着脖子,差点就被痛殴一场?
这会子杜礼倒是忘了,自己也是出身军户,就算是当了秀才相公,以后中了进士当了官,后代仍然是军户身份没得改,只是成为官绅之后,在各卫各都司也是地位崇高,不会被当成普通的军户人家看待罢了。
“你自己亦是军汉的后人。”杜忠脸若寒霜,感觉已经认不得这个堂弟了,种种行径口吻,实在是和自己和杜家的亲朋都格格不入,他冷然道:“既然你是贵人,不认祖宗,我们这里实在是空不得下你,还请早行吧。”
“哼,大哥,我是好言相劝,听或不听,在你们自己了。”杜礼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抱了一拳,转身便走。
在杜礼离开之后,杜老太爷才从厢房里出来。
杜忠对他道:“三叔这下你看到了吧?小四已经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彼此不同心,你老虽然想家族和睦,我看还是算了!”
“随你们吧。”杜老太爷无奈道:“世事我已经看不明白。以前都说训导老爷们为人方正,有大学问,生员们也是有学问的,可他们现在就是和咱们总爷过不去。若没有总爷,我等又哪有现在的日子可过?”
“不论是谁和总爷过不去,我杜某就一定站在总爷这一边。”杜忠凛然道:“全辽阳的军户,肯定也都是这样想的。”
“多事之秋。”杜老太爷人老成精,知道事情可没这么简单,不过现在已经快到万历十一年,张惟功在辽阳经营近两年,根深蒂固,连杜忠这样厚道稳重的『性』子都能说出不论是谁,都要跟着惟功走到底的话头,整个辽阳民心,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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