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的人也瞧见了,杜老太子微微摇头,心里颇为后悔今日的事。
早知道大丫和总兵官互相已经有了情意,何苦做今天这样的事情?以为是两全其美,其实是犯了总爷的忌讳了,若是惹翻了总爷,这辽阳还有杜家的容身之地么?
杜忠等人也是一样的想法,他们倒不觉得是惟功有什么不对,大丫的神情明显是很乐意,加上惟功的身份,估计大丫早就芳心暗许了,他们后悔,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种可能,做事太孟浪了一些。
事情就是这样的简单,大丫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惟功少年英雄,身上却有一种成熟上位男子的气质,加上生的也不坏,相处时间久了,不产生情愫才是怪事。
只有刚刚端坐不动,一脸傲气的杜礼脸上满是震惊,他和大丫算是一起长大,只是杜礼的父母一直想叫他读书,他也确实是难得的聪明小孩,十岁之前大家都一起开蒙,他就是背书溜一些,十岁之后就看出差距来了,等他的八股能破题成文的时候,那些小伙伴们早就去种地扛活了,十七岁时,他中了秀才,这在江南不算什么,江南二十以下的秀才一抓一大把,掉块瓦下来能砸中十个八个秀才,辽阳这里就难能可贵了,太宗皇帝开恩,军户可以参加科举,可是这二百年下来,军户中能中进士的寥寥无已,举人秀才也是十分稀少,所以杜礼的傲气其实不算过份,任何一个十七八岁的年纪的青年做出了一些常人难及的成就时,没有傲气才是奇怪的事情。
但他的震惊之『色』很快就变成怨毒,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惟功此时已经死无全尸。
杜礼到目前为止的生活都是十分顺利,读书中举是他的人生目标,父母为他付出很多后相继离世,但宗族照顾着他,中了秀才后更是杜氏一族的心尖子,他要什么便有什么,当然是在族人力所能及的情形下。
这一次杜孝和杜廉从边关回来,分给杜礼六十两银子,够他在辽阳买一幢单进的小院子,还有长时间生活的使费,加上他是禀膳生员,每月可领银两月米,生活并不困难,他想娶大丫,原本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现在在他眼里却出现这样的情形,杜礼的震惊变成了刻骨怨毒。
“你,你身为总兵,强抢民女,我要去广宁上控!”
杜礼是秀才,并不糊涂,知道辽阳城无人能制惟功,他跳着脚,要去广宁找巡抚和巡按上控告状。
惟功不曾想到还有这样的杂音,看着杜礼扭曲的脸,哑然失笑,摇头道:“你看眼前这情形,我是在强抢民女吗?大丫和家人在我那里帮手,是订了契约的呀。”
“若无你『逼』迫,大丫岂能跟你这般情状?”杜礼眼中一片血红,他已经失去理智了。
“小四儿,不要这么无礼。”
“总爷是我们辽阳的救星,万民仰景,你不要这么和他说话。”
“他还救了你二哥三哥,你不知道?”
杜礼的无礼冒犯,不仅叫罗二虎等人生气,杜家自己人也是忍不住斥责起他来。
“哈哈,你们都受了他的蒙蔽,他是一个武夫,还是一个纨绔,这样的人能做什么好事?他可曾读书明礼,知古往今来的圣贤之事?仁德只行于吾辈读书人,他一个武夫知道什么。告诉你们,不止是我这样想,朋友们也都是这样想!”
这才是杜礼的心里话,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情他也是这样想的。他所说的“朋友”也不是后世的意思,只有中了秀才,才有资格被称为朋友,也就是说,杜礼是说明了一个事实,辽阳城中的生员对惟功不满意,非常的不满意。
最近辽阳城内外发生的事情,在很多生员眼里是嚣张跋扈,横行不法,由于惟功的身份,生员们天然的就不可能信任他,也不可能对他有好感,如梅国桢那样依附惟功的文官也是因为政治理念相同,互相了解,梅国桢等人愿做一番事业,有益于生民,而不是那种抱着旧日规矩不松手的腐儒,否则的话,也走不到一起去。
辽阳城中的儒学之中,生员多半是军户出身,越是本阶层出来的,反而越是痛恨武人这个职业和这个阶级,可能是因为军户地位太低,而且受营伍将领更多压迫的原故,当然,也是因为他们眼里看到的边兵,不论是小兵还是家丁,或是将领,要么鄙俗不堪,要么贪婪残暴,要么干脆就是罪犯充斥其中,所以这些军户出身的生员反是瞧不起一样身为军人的边兵,这象是个笑话,却是叫人根本笑不出来。
“放开他。”惟功将按着杜礼的罗二虎放开,他走到这人近前,冷冷看着对方。
在惟功的眼光之下,杜礼额头开始冒汗,整个人战抖着,想缩成一团,想退后,但却是硬挺着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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