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到杜家向大丫提亲时,他的心里隐隐有一些不自在。
这些天的相处,大丫的温婉知礼给他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已经将她当自己身边人一般看待。听到别人向她提亲,惟功心里自是生出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惦记的感觉。
不过他知道自己在此事上不能多说什么,大丫一家只是订的帮工的契约,不是家生子奴才,自己当不得家,做不得主的。
就算是他的家生子奴才,这等事上,他也不会勉强别人。
原是想回去,不料不远处杜家门庭有人出来,一眼看到他,那人便是一楞。
惟功也注意到此人,圆头圆脑,头上包着青『色』的折上巾,但并不是寻常包法,而是将整个脑袋都给包住了,巾布下方边缘也是光溜溜的,不象寻常男子,富贵人家是每早梳理,头发才能纹丝不『乱』,寻常的百姓哪有这功夫,每日都是『乱』糟糟的,眼前这里当然没有什么富贵人家,这男子的头发边缘如此光滑,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便是他剃了发。
这人原本就是圆头圆脑,再剃了发,如果不是眼里有凶光,怕是出门叫人见了,便会若来无数的笑声。
惟功也是想笑,又忍了,感觉不大礼貌,而且他觉得这人似乎认得自己。
“叩见总爷。”
果然,那个人楞征了一下,接着便是趴在地上,就在门口污水横流的地方,手按在地,两膝下拜。
这般大礼参见,立刻惊动了小院里的人,不一会杜老太爷和杜百户都赶了出来,另有一个壮汉,也是布巾包头,见了惟功,二话不说也是跪了下来。
“是总爷来了。”
杜忠和杜老太爷也要跪下,惟功赶紧拉住,笑道:“一把年纪的人了,你跪下我瞧着可也不舒服。”
“总爷给俺们诸多大恩……”杜老太爷竟是出死力挣扎,一心要下拜,惟功怕伤着他,只能松了手,这老爷子须眉皆白,却是毕恭毕敬的跪了下来,给惟功叩头见礼。
“总爷有所不知,我家这两位兄弟到建奴那边贩卖些土物,不合叫抚顺参将拿了,差点问斩,如果不是总爷一意救了下来,现在已经是被丢在『乱』坟岗里头,连尸身返乡都办不到。”
女真人的葬俗是火葬为主,那日若真是被杀了,女真人有亲友将骨殖带回,这两人可就真是要被丢弃了,毕竟不是汉人,义庄不要,女真人亦无人识得,在当时来说,死亡固然是一件可怕的事,死后不得入葬,似乎是更加的可怕,所以这两个汉子,到现在来说,还是叩头不止。
“两位起来罢。”
惟功坦然受了他们的礼,这是这个时代人们表达敬意和感激之情的最高礼节,拒绝反而不好,待他们叩了几十个头后,才伸手一手拉一个,将这两人给拉了起来。
“他乡谋生,实在不易,你们剃发也是迫不得已,日后辽阳日子好过了,也就不必再去冒那个险,将头发留起来吧。”
杜氏兄弟确实是迫不得已去冒险,虽然他们的堂兄是承袭百户,他们俩还有小旗官的身份,可是这种武职身份在辽东是最不值钱,要想过的好,就只能自己去冒险。
惟功也是仔细看了这两兄弟一眼,两人都是圆头豹眼,炯炯有神,三十不到的年纪,有一种十分精干的气质,他点了点头,勉励道:“两位有这种胆魄,不妨投我辽阳镇试试看。”
杜氏兄弟有些犹豫,普通百姓对当兵都有抵触,他们这些军户也不例外。
惟功心中亦是有些悲凉,这个国家和朝廷混成这鸟样,后来弄的末代君王在歪脖树上吊死不是没有原因的。
此时众人觉得在门前说话不好,四周已经颇多瞧热闹的,当下杜老太爷和杜忠便邀惟功进去说话。
到了不大的院子里头,惟功立刻瞧出不对来。
院里头摆了一张八仙桌,上头还有残余的酒菜,不过除了一个十七八岁的戴着儒巾的青年坐在桌上外,其余的人都起来了,屋子里头,李佑在和大丫说话,父女俩似乎有争执,隐隐约约的也听不大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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