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帐加三级。”万历冷冷评价道:“敢做不敢认,更混蛋。”
“是啊。”客用也不信任这两人的『操』守,附合道:“皇爷说的极是,这两人就是这样,他们说的时候倒是认真,可四周的人谁听了不笑?到最后,那两人也只低了头,不敢再言声了。”
“顾宪成一个解元,尚未会试,在京城安份读书也罢了,怎敢如此浮浪生事?”万历大失所望,他是指望这几个人给张居正重重一击,要紧的不是张居正会被区区弹章打倒,而是他要看看各方的反应,同时在母后那边,给张先生下点眼『药』。
现在万历已经明白,张居正和冯保,加一个母后,这是铁三角的关系,自己是撼动不了的,除非这三角失去一角,失去平衡,不然自己只能当儿皇帝,这是他的自尊心接受不了的。
关键是,通过这一件事,他觉得张居正“不纯”。哪有父丧不归,还非得揽权的道理?万历虽然是帝王,从童年至今,接受的却是正统的儒家教育。如果没有这一件事,张居正因为有大功于国,就算权力重了一些,万历自觉还能忍受,但父丧不归,一意孤行,揽权到底,这使万历嗅到了一点可堪警觉的味道。
惟功的感觉是没有错的,夺情之事以后,张居正和万历之间的感情已经有了根本『性』的改变,以前两人是有争执的师徒,以后两人应该是装和睦或是连装也懒得装的政敌。
是的,张居正牛气大了,和皇帝是政敌……
不是所有的皇帝都天然有自己的政治能量的,开国之君不提,长君在为太子时,潜邸的讲官,东宫的供奉官员就是天生的班底,即位之后,慢慢提拔上来,很快就能得心应手,掌握政权了。
皇帝就算有兵,治国也是要靠大臣,没有心腹大臣,皇帝也玩不转的。
而且也不能光任用那些嗅着味道就上来奉迎的『奸』臣,越是这样的,能力越不怎样,越是脾气大的,越是难伺候……当皇帝,也难啊。
万历现在的困局就在于张居正不退!
张居正不退,就不会有大臣来趋奉皇帝,那些能用的干吏,几乎都是张居正自己的班底,就算有一些对他治国方略和为人不满的,大势之下,真正的聪明人只会自保,就象张居正在嘉靖年间的做法一样,隐忍不发。
大臣们都隐忍不发,皇帝总不能挨个召见大臣,叫他们弹劾自己的恩师元辅?如果皇帝头上没太后,这法子倒也行,给适当的暗示就行了,但有冯保这个耳报神在,有太后在,皇帝的动作怕是刚有,太后就又得罚跪了。
惟功在脑海中略一思忖,眼前的矛盾和万历的困局便是了然于胸。
但他只能继续据案大嚼,这等事,涉及到君权和相权之争,不是你死我活也差不多了,劝无可劝!
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把表面的矛盾按下,以时间转换来慢慢化解,出手对付那两个书呆子,目的就是在此。
“混蛋,都是混蛋!”
万历两眼变的血红,他的酒意上来了,失望的情绪加上汹涌的酒意,使得他怒气上涌,恨不得把眼前所有人都给杀光才好。
后人攻击万历酒『色』财气,固然有不少是风闻附会,不过在张居正的时代,确实经常有皇帝因酒后误事,打人而被皇太后罚跪的记录,皇帝亲政后,贪财也属事实,固然这位神宗皇帝是因为和文官们的斗法失败而心灰意冷,而且在三大征等大事大非上,万历头脑也算清醒……毕竟是张居正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这一点能耐还是有的,但万历荒怠国事,消极旷工,情绪易极端化,贪财,这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现在的万历,就是如此,看到皇帝满腔怒火的模样,所有的太监与都人们都是吓的战战兢兢,惟恐在此盛怒之时触怒了皇帝。
正在此时,值守殿门的太监带着一个俏丽都人,自东暖阁殿门处进来。
“皇爷,太后娘娘差这王都人前来……”
“干什么?”
万历斜眼歪嘴,听说太后派人来,怒气下去了不少,但余怒犹在,斜眼打量着派来的都人。
这个都人年纪在十六七,正当妙龄,身段玲珑有致,高低起伏,身上是葱绿的马面裙,脸上还有淡妆,虽是如此,也就是身段诱人,脸长的倒也只是平常,但万历酒意上来,粗粗一打量,竟是觉得美若天仙一般。
“回奏皇爷,太后问……”
原来就是一些琐事,太后问皇帝苏州那边新贡来的龙袍是不是穿着还合身,因不是什么要紧事情,只派了一个妙龄都人前来询问,若皇帝觉得不合身,可以立刻着人按皇帝现在的身量,加以改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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