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功进门之后,也是老老实实的跪下,他当了坐营官,最多还是加到京卫都指挥,正三品,了不起是都督佥事,加到二品顶天了,但就算是加到武臣一品,见到张居正这样的大佬也是得下跪的,在张居正面前,就算是侯爵伯爵,跪下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
“你起来。”张居正神『色』疲惫,眼神却仍然锐利非常,他用手指轻轻叩了叩眼前的桌案,沉声道:“你怎么这么胡闹,我这里你也敢直闯过来?”
“非常之事,非常之时,也只能行非常之举了……”
“你真是惫赖惯了,在我这里也敢混闹……也好,你说说看,什么是非常之事,什么是非常之时?”
“是,元辅容禀……”虽然张居正措词严厉,眼神中锋芒毕显,在他的眼神之下,很多部堂高官一样会惊慌失措,惶恐不安,但惟功心里明白,张居正是有威福自用的一面,但自己并没有真的顶撞过他,而且确实是为了正事,所以张居正不会真的着脑的。
再说了,实在不行还有张简修这家伙可以拿出来顶一阵的……张简修正神『色』紧张的躲在门外,一旦出现不可收拾的情形,他出冲进来救驾的。
“所谓非常之事,还是买马之事。”惟功侃侃而言道:“太仆寺无买马之银,下官只得自己设法,下官的商行兼有钱庄的职能,所以入了不少银子,下官的打算是大量购粮,运往三屯营、蓟州、遵化、永平,还有山海关,前屯、宁远,这么一路送过去,赚取银子,同时换盐引,再用盐引换银,如此循环往复,可以将利润用来购买战马了。”
在惟功说的时候,张居正也是很认真的听着,听到最后,他的眼中显『露』出吃惊的神『色』。
在一边的杨果也是用惊疑不定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他知道惟功是什么人,今天廷推的事正好传遍了京城,杨果在京等着上任和元辅接见,事毕后就到吏部办手续上任,消息也很灵通的。
这么一个武职官,骑『射』双绝,在京城隐然被称为第一高手的少年,居然对经营之道也这么精通,这实在是叫人太意外了。
“非常之时,就是听说杨大人也在这,就要任平远知县……”惟功继续道:“虽然运送军粮,来往都是蓟镇和辽镇等边军各镇,但在沿途行进和抵达地方时,还是很需要地方亲民官协助的,比如下官想在平远开一间顺字行的分行,所需地方不少,也要动员不少民工,如果找当地大户协助的话,恐怕要被敲太多的竹杆,买马的事就又要耽搁了……”
说到最后,房中的两个文官都彻底明白过来了。
张居正感慨道:“张惟功,外人一向夸说老夫精明,但现在看来,最少在少时,老夫远远不如你啊。”
杨果也赞道:“张大人真是石头里也能熬出油来的心思……确实,找地方大户不妥,下官如果到平远上任的话,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他也看的出来,张居正对眼前这个少年还是很喜欢的,杨果本人也对张惟功十分欣赏……他是从下吏一路奋斗上来的,喜欢的就是能做事和能说明白话的人,张惟功刚刚的一番话,目的明显,条理分明,办法也很充足详细,可行『性』也很高,说话的条理『性』也很不坏……其实后世中人,经过思维方式和学习方法的训练,在说话考虑事情上,确实要比古人强不少的,古人中除了少数的精英之外,多半的人就算是聪明也只是读死书背死书的,从五六岁就开始宇宙洪荒天地玄黄,然后是背诵四书,读集注,写大卷子练八股,就算考中了,不论是社会经验还是处事之道,这些官员都欠缺的很,更不要提那些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了,很多农民粗衣恶食,从生到死不离家方圆五十里,这样的人想有条理和想法,也确实是太为难了一些。
所以杨果对惟功确实十分欣赏,顿时就拍胸脯答应了惟功顺字行开在平远的请求。
张居正在此之前并没有轻易表态,只是以指叩桌,思索着惟功的话……以他的身份地位,考虑事情是要想到方方面面的,不能够轻易做出决断。
不过在杨果同意之后,张居正也下了决心,首肯道:“既然你都想明白了,就按这个办法去做吧,老夫希望在明年大阅之前,最少你的马军能象个样子!”
舍人营在五军营下各营里还是比较特殊的,毕竟营中都是武官家族的舍人和余丁,那些普通的大头兵是没法比的,如果大阅时舍人营能崭『露』头角,大大的出一回风头,那么张居正就能公开宣布,京营的整顿也是有了眉目和相当不错的成绩,有这么多优秀的舍人,就意味着未来有这么多优秀的军官,有了军官,还被带不出象样的兵马来?
这个思路是很对路子的,这也是张居正一直以来对惟功很大力度支持的最要紧的原因。
同时他对惟功经商没有什么不满,惟功这边也没有什么可隐讳的……这年头哪个官员不经商?大名士王士桢总以德行来指责张居正,老王家是世代为官的,王氏兄弟在嘉靖年间为了从严阁老手里救下要被处斩的父亲,在午门前长跪号哭,因此得了孝子的好名声,加上文才是惊才艳艳,王士桢已经隐然成为士林的领袖人物,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家里可是开当铺放高利贷的,这年头的当铺比后世的黑社会还要黑上几分,弄的人家破人亡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地方上的官员稍有良知的都会严厉打击当铺,王家因为世代为官,王士桢更是士林领袖,所以没有人敢管……官员连当铺钱庄都不放过,顺字行这样的商行已经算是官员经商中的楷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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