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山上又起冲突,燕三郎皱了皱眉。为了自家诉求,章县令必定不容乡民擅自破坏仪式,红磨谷才太平一个晚上啊,现在两方又要干仗了吧?但他没说什么,只道:“快走吧。”
过不多时,两人就走到了花神庙外。
庙不大,但修造得格外富丽,大柱、雀替、檐角都描着赤金,更不用说“花神庙”这三个大字了,即便在夜里看来,也是金灿灿的颜色。
描金绘彩,乡民对于花神的虔诚,这只是个小小表现。
庙门一年四季常打开,燕三郎和千岁互视一眼,施施然跨过正门走了进去。
入门即是一个小小中庭,回廊拱围几株桂树,都挂满了金花;树下种满了昙花、三色堇和仙客来。
花色在夜里无人欣赏,只被廊下挂着的六角灯笼照出了一点缤纷。门边的侧房住着守庙人,这会儿正趴在桌上打盹,对两人的到来浑然不觉。
燕三郎路过中庭,走进了正前方的小殿。
这里和黟城的土地庙并没什么区别,一个供桌,几个蒲团,但是摆着无数鲜花,在夜里也依旧是暗香盈动。
千岁咦了一声:“居然没有塑像?”
以乡民之虔诚,这小庙居然没给花神立像,只在神龛里供着一个神牌,上面也只有两个烫金大字:
花神。
“就两个字,这么简单吗?”这回连燕三郎也侧了侧头,有些不解。但凡是庙里供着的神牌,多半有一大串玄乎其玄的前置称谓,比如“真德正明”、“德福威武”之类,这位花神倒是很低调啊。
神牌称谓的前缀都是经年累月被加上去的。以本地乡民的脾性,居然没有给花神戴高帽,这也是不可思议。
千岁正忙着左顾右盼:“前缀并不是越长越好。人类的文字有言之力,前缀太多太长,被供奉的对象若是德不配位,反受其害。”
燕三郎俯身察看一盆福禄考,一边问:“普通人知道这个道理?”前期暴雨,中庭的花草都被风吹雨打过,现在还未缓过元气。可是这小殿里的花草却不一样了,团团锦簇,浓烈得如同盛夏。
“你说呢?”
燕三郎想起这一路走来遇过的那许多破败的庙宇,以及偶尔瞥见的名字长长长长的神牌,于是摇了摇头:“那便是红磨村人曾经受过提醒。”
庙里没什么好看的,就连千岁也说,先前察觉到的愿力波动已经消失,似乎一切如常。
可是燕三郎知道,红磨谷本来就不正常。
殿里没什么好看的,两人走出来,在中庭看见一块碑记。尽管擦扫得很干净,但看起来已是有些年头了。
庙边的碑记,无非就是记载一些建庙前后的琐事。燕三郎却发现千岁看得很用心,甚至伸指轻轻抚过,口中念念有辞。
他听得清楚,千岁念诵的是花神庙建起的时间。
距今算起,大概有一百年了。
这块碑文的记叙就带有添油加醋的色彩,文饰很多,不像先前周大户在梦中对千岁说得那么朴实。上面提到,红磨村的先人原本并不住在这里,只是进山谷采药,中途在山林小睡,结果得到花神托梦相告,言定居红磨谷必得实惠。
因为一同进山的四、五人都做了同样的梦,他们醒了以后也觉奇异,遂依着花神指示,在谷中的“水龙眼”建起花神庙,并且将这里的深潭改建成花神池,而后在池边移种下第一株针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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