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有线台隶属于省委宣传部,如今尚文彬刚上任,不知道接下来会对有线台以及关丛云造成什么影响了。
两位省委常委先后诚邀,陈国梁再不好不给面子,客气了两句,就和几人陆续进了贵宾雅间,临走前似乎想起了什么,朝妇人道:“大姐,你也一块进来坐会吧,我有点话想问问你。”
文海琛不明就里,但见陈国梁似乎对这妇人有兴趣,于是也一并发出邀请。
妇人早给什么书记司长部长的给弄懵了头,也就是通过电视机或报纸对市委书记文海琛有些印象,还来不及消化这石破天惊的一幕,转眼又被这几位高官邀请入席,一时间诚惶诚恐地说不出话来,即便人都进去了,依然不敢迈出步子。
陈明远宽慰道:“进去吧,阿姨,我叔叔他们就是想咨询你一些事情。”
妇人看他笑容亲和,加上刚刚还仗义执言帮了自己,犹豫了下,也就答应了。
见人都进去了,文锦华还在搜肠刮肚地考虑着应对之策,冷不防再听陈明远说道:“文公子,你的这双鞋子,还需要赔吗?”
文锦华差点把鼻子气歪了,可还是绷着笑脸道:“不用了,其实也是我没注意,不当心和那位大姐碰了下,责任在我……”
陈明远笑得人畜无害,“既然事情都清楚了,以文公子的家教涵养,那接下来的善后工作,应该是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说完,他有意无意地瞄了眼瑟瑟不安的黄经理,没留下只言片语,直接转身进屋。
这样的小人物,还不值得他关注。
文锦华知道他是要自己给出一个交代,否则绝不会善罢甘休,内心不由惊惧交集,这小子,看着年纪不大,却是城府深厚且睚眦必报,被他记恨上十有八九是没好果子吃,自己以后碰到他还是尽量退避些,免得自找晦气!
“文公子,我、我……”
被无视了半天的黄经理嚅嗫着嘴唇道:“刚刚的事……”
“你还敢跟我讲刚刚的事?!”
文锦华面目狰狞地瞪着他,要不是顾忌里边的父亲,早破口大骂了,“有多远滚多远,下回再让我在这里看到你,就没这么便宜了!”
黄经理看着文锦华拂袖而去,当即犹如一盆盆冷水从头浇下,全身寒意直冒,从头凉到脚。
这时候,他才绝望的发觉到,哪怕之前再卑躬屈膝、摇尾乞怜,一旦主子翻脸无情,也只有被当做丧家犬一样驱赶的悲惨结局……
…………
雅间里,三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刚刚的冲突,陈明远敲打了下文锦华,也没再生枝节。
好歹文海琛也是钱塘市的一把手,都做到这份上了,如果还要穷追猛打,那显然是自己不厚道了。
不过,趁着上菜的空档,陈国梁还是询问了下那名妇人的情况,主要是关于她的下岗经历。
妇人不善言辞,但好在心眼实诚,基本做到了有问必答。
她叫孟清水,钱塘本地人,之前是农机厂的财务主任,不过在国企改革政策出台后,农机厂由于严重的亏空最后关门大吉,她领取了补偿金后,也就理所当然的下岗了。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孟清水下岗不久,她的老伴因为尿毒症紧急入院,原本捉襟见肘的家境更显窘迫,孟清水将补偿金都用作医疗费用后,为了维持开销,就在熟人的介绍下,来到餐厅做起了清洁工。
听完诉述,在座的诸人顿时心生唏嘘,孟清水的遭遇,无疑是在国企改革大背景下的一抹缩影,属于被牺牲的一代人!
陈明远暗叹一息,难怪尹夏源要冒着被惩戒的风险去捞外快,原来是父亲重病急需筹措钱财。
这时,文海琛自然没法充隐形人,斟酌片刻,开腔道:“关于农机厂的问题,之前市里开了好几次会议讨论,基于实际情况和中央的文件精神,我们只能把这些跟不上市场发展的企业放弃,然后尽最大努力安排好原职工的出路,只不过由于人员过于庞大,而且知识水平参差不齐,我们的工作遇到了很大难点,所以只能先以补偿金的方式安置好一部分人,等待其余企事业单位改组完毕后,再让他们重新入职,或者安排培训,找一些私营企业合作,安排他们再上岗就业。”
“孟清水同志的遭遇,我表示很歉疚,是我没有尽到职责,不然也不会让一个为钱塘国有企业辛苦奉献了几十年的知识分子沦落到餐厅打杂扫地。”
见文海琛面色沉重的作检讨,孟清水忙慌张的说没事,尚文彬作为事外人,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感慨道:“国家经济在转型优化,暂时性的镇痛是不可避免的,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在整体的远期大利益下,尽可能少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
惟独陈国梁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不过陈明远看得出来,对于国企改革的现行政策,三叔已经有了全新的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