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东胡贵人们都是纷纷点头,对大汗的话表示赞同。
三十年前,大魏的北方水师和南洋水师力量都还不小,水陆并进也是当时的战略之一。不要以为后世才有海陆配合两栖做战的战法,在隋时征高句丽,陆上是百万大军,海上则是来护儿率舰队直入其侧后,水陆配合的战法,在大唐之前就多次出现了,并且也有多次奏效。到了大魏与东胡交战之时,水师也是多次试图配合,但正如彻辰汗所言的那样,他们在辽南近海边的地方根本没有村镇,百里之内荒芜无人烟,这样水师官兵根本无从袭击,上岸之后也没有办法获得补给。
如果水师官兵敢于深入,游弋的东胡哨骑回报之后,东胡人可以在辽南集结骑兵,怕是一次冲阵,就能把敢于上岸的水师官兵给冲跨。
权衡再三之后,当时的大魏中枢没有用上水师的力量,最多是帮着转运一些物资,随着南方吃紧,海盗势力越来越难制,大量的船只和人员调向南方,后来南洋水师也残败了,北方压根就没有了水师的踪影,到了现在这种时候,东胡人才猛然想起来,大魏不仅是在陆上,在海上也是相当强势的所在。
当然,连彻辰汗在内也是完全没有想到,眼前的这强大的海上力量,完全是徐子先和王直的私人武装,和朝廷的关系几乎是毫无关系可言。
“倭国平定了。”
陈佐才和方少群联袂而至,他们是从福州赶过来到东藩,毕竟倭国平定是件大事,底下的流程需要当面得到徐子先的指示。
“败军刺杀了将军足利氏,推举源氏继任关白,暂不任将军。”徐子先穿着短袍,盘膝坐在宽大的檐下,身底的木板擦的发亮,眼前是宽阔的庭院,一从从绿植和花卉令人赏心悦目。这阵子的天气有些闷热,连日有雨,海上的风浪也不小,感觉上是随时可能进入春夏之交时的台风季。
他看看手中的急报,微笑着道:“倭人惯例,打赢了功劳是将军的,打输了责任也是将军的,大伙儿都有自己的责任,比如直接在一线领兵的武士统领,要么自己切腹,要么会陆续被人暗杀这也使倭人轻易不敢推卸责任,外人看起来是永于担当,其实就是推责化。不杀掉直接责任人,或是迫其自杀,这责任便分散在所有人头上,这黑锅,该背起来就得背,免得被人刺杀,还连累家人。”
陈佐才没出声,方少群微微一笑,说道:“殿下最近很闲,又开始长篇大论了。”
徐子先也是微笑,他近来也是发觉了自己的这个毛病,可能是在东藩陪妻子们待产,日常的琐碎事务是交给了李仪等内阁成员们来做,他现在只把握大方向,这也是徐子先任命阁员,叫他们分理事务的原因所在。
就算将来徐子先离开东藩回福州,或是将来到江宁或是洪都主持整个南方的大局,过于琐碎的行政事务,徐子先还是不会多插手。
建立权力的平衡,财富分配的平衡,舆论的独立性以使其真正能监督权力,然后是百姓有上升渠道,尽量使阶层固化不严重,再就是律法的完善和相对的独立性,监督官员的体系完善等等。
思索片刻后,徐子先便道:“倭人请和的意志很坚定,不需要再怀疑什么。”
陈佐才有些疑惑的道:“倭人性格偏激残忍,野性十足,眼前这一仗他们是败的很惨,但要决会与咱们决战到底,二十万兵马还是凑的出来他们就这样老老实实的认输了?”
“他们对弱者是很残忍,对自己很偏激。但他们最敬畏强者,如果我们还没有登陆,或是和他们打的胶着,那更多的大名和武士会闻讯而来,不惧生死的和咱们交战。但这一战赢的相当痛快,他们几乎是被压着打,瞬间被消灭了近十万主力,过万武士殒命。这样的结果足够使他们畏惧,感觉到和咱们的差距太大。倭人很奇特的,他们在被打服之前无比傲气和自信,也相当凶残,要是被打服了,侍奉胜者会比侍奉本国的大人物还虔诚忠心,大唐当年在白江口打败了倭人,其后倭人就对大唐无比恭顺,无比敬服。在此前的隋时,他们写信给隋帝时还自称是日出处天子致信日落处天子,狂傲之态无与伦比。和唐军一战之后,他们顿时就服了,从中枢官制到建筑再到喝茶穿衣书法什么的都和咱们学放心吧,既然他们杀了将军,重立关白,说明是真的要投降。咱们的条件也不必太过份,我也没有兼并倭国的打算,放开口岸持续贸易,各家大名要定期到总管倭国事务官处参拜,礼节上不可怠慢,内政咱们却不过问。大内家可以多得一两国的地盘,但不要放任他们的胃口,必要时叫倭国内部的势力和大内家顶一顶康家的舰队咱们收下,最少有一国之地给康家,叫倭人给康家大名的名义,就安插在大内家的身后然后当然便是要养马地,虾夷地就当是给咱们的战争赔款,倭国之事,就这么了结了。”
陈佐才怕自己记漏了,起笔如飞的记录,方少群却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越听便是越感觉到眼前的秦王殿下的心术手段已经是炉火纯青,自己也没有什么可补漏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