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若有所思的道:“不管怎样,你提减赋税的事,大伙儿都赞同。”
“哦?”徐子先笑道:“近来很多人在我耳边说,减赋之事不光是朝廷不赞同,福建路本地也有很多官员士绅不是很支持哩。”
“此胡言也。”秀娘拽了句文,倒是不愧有个秀才爹,听说谢秀才近年来已经不复再赌,老老实实的在家教馆学度日,另外徐子先给秀娘每年一千贯的零用钱,估计这小娘也给娘家贴补了不少,谢秀才夫妻过的挺好,也就不再沉迷于喝酒耍钱。
“凡黔首百姓,无不翘首以盼。”秀娘很肯定的道:“众人苦赋税沉重很久了,我爹听到了直说是大王的仁政,若真的能办成了,此后福建路没有人能挑战秦王幕府的权威。”
徐子先点了点头,说道:“那些折支钱,河渡钱,屠宰钱,迟早也要尽废,盐,糖,茶,酒,醋,这些货物的专售制度,也迟早会取消。”
地方上的杂税是租庸调之后的两税是中枢拿走,各种货物专卖也是中枢拿走,地方上一点儿余钱也没有,什么河渡钱屠宰钱之类的乱七八糟的杂税,一方面是地方官巧立名目收取上来给地方上用,另一方面就是官吏们上下其手,中饱私囊。
吏治一则是要清,二来就是要从根本上杜绝上下经手贪污的可能,徐子先是一个制度迷,同时也是一个人性的悲观主义者,于其考验人性,不如从根源上下手,最为省事。
秀娘眼眸闪闪发光,显然是对眼前的夫君满意到了极点。
徐子先未得志的时候,也常和当时还是丫鬟的秀娘谈及一些军政事务,当时的徐子先对大魏税赋种类之多,之繁,之苛,百姓压力之沉重极为不满,但很多事情是站在一种角度是一个看法,变换了角度就是另外的看法。徐子先现在是标准的福建路的最高统治者,转换对赋税的看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谁料徐子先并未有什么改变,掌握福建路的第一件事,仍然是减轻赋税。
陈文珺倒是知道,近来有一些官员到昌文侯府诉苦,其意当然不纯,只是希望借助朝廷压力,加上福建路官员的请求,能使秦王放弃减赋减税的做法……大家已经这样行事几十年,也未见百姓大规模的造反,当然他们有意忽略了建州变乱,因为众官都感觉王越那样的捞法太蠢,只要行事平和一些,不那么激烈,百姓岂能反耶?
对这些请求,陈笃敬向来是当面峻拒,不给任何人幻想的空间。
身为外戚,昌文陈家已经自觉将一些地盘交出来,徐子先的回报是给杨复,李明宇等人上位的空间,陈家的一些族人可以加入未来的地方议会,这样形成了双赢的格局。
陈笃敬怎么可能会在大事方针上与秦王打擂台,陈家也向来看不上那些在赋税上伸手捞钱的官员,对这些官员,就算昌文侯向来温文儒雅乐于助人,仍然是来一个撵一个,绝不会在此事上多言多语。
陈文珺此时亦道:“家父来信也说,众人
对减赋税之事,无不赞同。”
“甚好,甚好。”徐子先大感欣慰,说道:“岳父大人是我的得力臂助也。”
陈文珺抿嘴一笑,却是突然问道:“夫君说北方要有大变?”
“差不多了……”徐子先喟然一叹,说道:“拖延了半年多时间,此时应该已是会战之时了。”
陈文珺和秀娘,小妹彼此对视一眼,陈文珺无奈的道:“我大魏禁军三十万,甲胄坚实兵器锐利,禁军的训练,军法,体格,铠甲兵器无不精中选精,且又有大量的神臂弓和蹶张弩在军人,殿下一直以为禁军必败,这是何道理?”
“王朝末世的时候,很多人认为一件事做好了便可逆转气运,而没有做好,只是差之毫厘。”徐子先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感慨着说道:“一件件的小事累积起来会坏了一件大事,你觉得这事就差了那么一点,扼腕痛惜,却看不到此前已经坏了一件又一件的小事了。气运之说,缥缈无踪,但反映的却是人心。就以眼下的战事来说,国家的财赋,天子的气量,宰相的格局,这些年来的战事,无不说明咱们现在进行的战事,无非就是殊死一搏……为什么东胡人不来找咱们大魏殊死一搏?因为主动在他们,所谓战略主动,战术主动,现在咱们在榆关外的大军,占着哪样?总想邀天之幸,浪掷一搏,却未曾想想,天子又不是真的老天所生,气运是凭着实干出来的,而非浪掷赌搏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