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瑞盛气之下,也是词锋锐利之至!
既然命帅,当然要信之任之,不管后方发生什么样的事,前方之事,一以委之给主帅才是尊重和信任的办法。
朝廷命李国瑞为帅,却总以这样那样的原因,干涉他的决断,打断其决定好的战略,又以撤职,抄家,免官,甚至杀头来威胁,这样的决断,李国瑞要是真的甘心雌伏,连抱怨也是不敢,他也做不到这几十万大军的最高统帅!
“李枢密请说。”陈常得面上显露愧色,抱拳道:“但末将只能保证勉力去做,做成什么样却非我能保证。”
李国瑞面色严峻,轻轻点头,说道:“我这里有一百多个军,来自河北,京营,蓟北,河东,秦凤等诸路,俱是边军精锐,人数约二十四万人。而东胡骑兵,分为五部,为五那颜所统,每那颜下是五个万户,每万户下为十千户,名义上是二十五万,实际是我们都知道东胡千户多不满编,有的千户多些,达一千多人,多半的千户只有五六百人到七八百人,其大军主力约二十一万人。这些年来,东胡与北虏狼狈为奸,不仅是盟友关系,其实北虏已经渐渐依附东胡,北虏实力衰微由来已非一日,其依附东胡,得到东胡粮食资助,彼此互通婚姻,渐成一体。其又与东胡一起南下,抢掠我大魏丁口钱粮财富,无物不掠,这些年来北虏也借此壮大自身,只是其实力仍无法与东胡人相比。两者联手,其实并不需太过在意,惟一可虑者,就是东胡人原本是渔猎放牧兼具,其部将士,在三十年前尚有一半以上是跟着战马走路的步战之士,到三年前再度破口而入之时,已经全员骑马,世人皆说东胡铁骑纵横无敌,其实东胡铁骑,成型不超过五年。就算全部是骑马,亦是分重骑,精骑,弓骑,轻骑,还有骑马步兵数种。其二十万兵,最为精锐的是大汗直领的五部之一,被称为宫帐军,其所有重骑和精骑,大半在宫帐军中,其余各部是少量的精骑和弓骑,至于轻骑,不过是一矛一弓,用来传讯,哨探,有时候袭扰我魏军粮道,骚扰后方,若在我大魏境内劫掠,这些轻骑数量最多,分散开来危害却是最大,至于北虏骑兵,则几乎全部都是这一类的轻骑了。”
李国瑞说的虽长,众人却无不耐烦之色,特别是几个文官和陈常得,对这些东胡之事不是太了然的人,都是凝神细听。
陈常得内心也是极为佩服,朝中仇视东胡,恨之入骨,想除之而后快的不少。但喊打喊杀的人虽多,能将东胡人了解到如此地步,整个建制,兵种,指挥,战术战法都了如指掌的人,怕也就是眼前的这位枢密副使。
也怪不得韩钟灭掉刘知远之后,也未曾向李国瑞下手,总是因人才难得之故。
李国瑞继续道:“胡骑二十万,重骑兵万余人,精骑三四万人,其余皆是弓骑,轻骑,或是骑马步兵,遇敌则下马列阵而战。我军二十四万人,当以全军出动,只有少数将士保护侧翼粮道,实在力不能支。若我大军不全出动,则与敌合战就毫无胜机,我当以全军出动,以暴烈之姿
猛冲猛打,不给敌人从容布阵寻我漏洞缝隙之机,此种战法一鼓向前,不可失锐气,不能断粮道,只有这样的打法,我们才有一线胜机。原本我是打算在宁远消磨到秋后,初冬之时才从容进兵,以防御阵列挑东胡铁骑来攻我,我摆开方圆阵,磨光他们的锐气,磨掉他们的血肉,至明春时,锦州城外军寨城堡修复,于渝水一侧我再择址建城,再修路,筑堡,与锦州形成一体防御之势,待秋冬之时,再逼迫营州,修复显州,这样防御之势必大成,那时候我军就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此时才知道李国瑞完整的打算和战法,陈常得微微摇头,这样的战法不仅现在不能会战,到秋冬时还不能会战,甚至明年一年也不会战,就是慢慢的推进,筑城,消磨。
“我不打算毕其功于一役。”李国瑞面色冷峻的道:“以前后三年时间,耗光东胡人的国力,耗光他们的血性和锐气,待我诸城筑城,犹如长锁锁蛟,其再难兴风作浪。此后就是长锁锁蛟,慢慢将其磨死,困死。东胡只剩下辽东一地,不到百万人,其如多少小国一般,兴起之时,人杰极多,几十年后,雄杰渐去,雄心消磨,国小民穷,那时候就毫无危害了。就如隋唐灭高句丽,其国曾是横跨辽东的大国,对中原已经有威胁之意,隋唐代数人讨伐,耗光其小国的国力,磨掉了他们的锐气,最终灭其国,执其国君。我大魏,理应有三年的耐心,然后就可以无视其存在,坐视其败就可以了。现在这种局面,没有他法,惟有以锐气对锐气,四十余万人混战,若天命在魏,华夏气运不失,我军能击退东胡,筑成锦州城渝水城,此役过后,不论官家是否留我,两府是否还信我,我都会辞官回乡,从此不再过问军政之事。”
众人才知道李国瑞的打算,当是以全部主力在渝水一侧与东胡人决战。若胜,东胡当狼狈退却,筑城当然不在话下,若不能胜,也是要与东胡人拼到双方都损失惨重的地步。
“所以我军要后续,一则护粮道,二则若主力与东胡拼杀之后若胡骑不退,后续大军当徐徐而至,迫东胡人退兵!”
李国瑞冷然说完,岳峙,麦几通,刘国定,李友德等诸多武将,都是陷入沉思之中。
大军与敌会战,决战,当然是求胜。但现在李国瑞的战略战场求胜犹在其次,最为要紧的就是筑城。
可以说这一次的会战就是以筑城为根本,一切都是为了筑城,甚至于大军胜败,都只在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