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老南安侯,还有韩国公,俱未封王。天子无子,抱养宫中的宗室子弟隐然就是有皇子身份,且皇子初封团练使,再封节度使,再封国,储君加京兆尹,这都是从宗室子弟到皇子,再到储君的固定路数,张威此语,当然是十足的奉迎了。
大魏从立国至今,储位中断帝系无后的情形已经有多次,说起来大家倒也真的是习惯了。现在天子年过三十膝下无子,两府丝毫不急,御史也没有急吼吼的请立储君,换了前朝历代,这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在本朝,实在可以不当回事……说句难听的,就算是天子突然驾崩薨逝,两府可以照常主持军政事务,而宗正司能在近支宗室中挑选出合适的人选入继大统,按资排辈,通过血脉,名声,德望,于近支宗室中挑选同辈或下一辈的宗亲入承大统就是。
这也是赵王父子相当急迫的原因所在!
若以德性,名声,威望,放眼天下,还有哪一个比秦王徐子先更适合?本朝也不是没有兄终弟及的先例,若天子骤然崩逝,由两府和宗正司推举大位,不用想也知道,韩国公和两府会推举谁。
以徐子先的能力,威望,若登天子之位,固然两府可能会势弱一些,受制于官家的可能性更大,但若秦王殿下能至九五之位,大魏很有可能从末世之像转为中兴,不管韩钟怎么想,多位大参,枢使,诸多大学士,翰林学士们,太尉和诸多高班武将,使臣,多半是愿意秦王来京师为天子。
如果在几年前,赵王针对南安侯府只是一种随意的布局,稍加打压,不使南安侯府对储位有威胁的话,到如今这种地步,一旦天子重病,重臣和宗室会商,赵王父子染指天
子之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秦王不仅仅是东南柱石,也定然是众人心目中的明君之选。
赵王眼眸闪烁,徐子威两手一合,几乎想要念佛。
这个当口,天子集权,两府和京师诸衙门,地方的各使司在内,俱是将全部的精气神用在北伐战场上。
而此时韩国公一病,自是无力再对抗天子的意志,高度的集权之下,乃有此次天子私派诏使的举措。
而韩钟应该是不会在此时和天子硬顶……抱宗室子弟入宫只算是一种象征,天子毕竟才三十余岁,很有可能还是会生下皇子,就算始终无嗣,从入宫到继承皇帝,少说十年八年,往多说可能是十几二十年。
大魏天子虽不长寿,但多半寿至四十之后才逐渐疾病侵凌,除了武宗和成宗外,也极少有三十余岁就崩逝的天子。
倒是大魏二百多年,抱养成为制度,实在也是因为无子的官家实在是太多了。
……
待诏使退下,徐子威环顾四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赵国公府初至江陵才月余,年后登船入海,情形相当狼狈。
赵王经营多年的财富被徐子先直接一扫而空,价值一百多万贯的家私在亲王来说也并不少了。赵王府在福州有相当多的产业,但最要紧的还是几万丁的官庄,各种进奉钱,免役钱,一年是最少十万贯以上的稳固收入,其次是各种店铺之类,此次仓皇离开福州,这些产业都低价变卖了。
庄丁当然是全部收回,官户免除,归于朝廷官庄。
赵王父子至江陵时,正值江南潮湿寒冷之时,仓促上道,天子在江陵赐给的府邸也不及收拾,到现在也只粗略可观而已。
中使传诏就在徐子威的居所,四周简陋异常,侍奉的人也是极少,看起来寒酸之至。
徐子威原本郁郁不欢,他与盗匪勾结,使得秦王徐子先找到借口带兵威逼赵王,以徐子威的性命和赵王府的名誉相逼,迫使赵王交出了全部家私,到阖府离开福州之时,加上匆忙变卖的产业,全府财产加起来也不到一万贯,可谓寒酸之至。
赵王现在只是赵国公,到江陵任副都督,原本上任之初颇想有所展布,现在自是一切落空了。
到江陵之后,赵国公府连几十个牙将也养不起,陆续遣散了大半,赵王身边也就留十余人侍奉,和在福州时数百铁骑拱卫的情形,可谓天差地远。
赵王对徐子威自是极为恼怒,搬到江陵之后月余未见这个长子一面,今天若不是宫中中使至,怕是徐子威还见不到自家父亲。
看到徐子威又有些得意忘形的模样,赵王警告道:“入宫教养只是第一步,你的两个儿子都颇为顽劣,一会下去之后,你要好好告诫他们一回,入宫后要谨慎小心,事事听教,文才武略,俱要用心学习,宫中教习的是天子术,帝王术,机会难得,叫他们莫要浪掷了光阴……要紧之处,便是现在为父声威大不如此前,宫中府中,都无能为力了。”
赵王声势确实大不如前,爵位职务都低了一层,此前努力交好的朝官和宦官都有所变化。这只是在其次,要紧的是财力匮乏,交结权贵却是需要大量钱财,此前不仅赵王本人有钱,蒲家也会提供帮助,现在却是没有这种可能了。
徐子威诺诺连声,答应下来,接着两眼微红,沉声道:“若我的两个儿子将来能成为天子,儿子叫他们一定要牢记,先夺徐子先开府,再夺其爵,再终身圈禁,将他和他的子孙后代,永远圈禁!我不要杀他,我要叫他活着受罪,被关在四方天里,永远不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