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汉子血脉贲张,持矟相行,很多秦凤路和河东路相随多年的武官,也是趁机鼓噪激励部下,留在营中随李开明的,原本就是训练出来的矿工精锐,一半矿工在北营,一半在南营,李开明身边则是有少量的老卒精劲,是其多年护兵,再有武官所率矿工,此时一直以普通的民壮在外持弓而战,至此时,数千矿工在李开明的率领下,单衣持矟,蜂拥而出。
此役的关键之处,已经到来了!
而北营之处,也是鼓声突然激昂,原本列阵与厢军相持的流寇主力,竟也是不顾厢军人数众多,却是也在鼓声激励之下,向着厢军大阵猛扑而去。
“小民发如韭,剪如生……”李开明在黄马之上,悠然而唱。
秦腔仓凉朴实,战场之上,犹为激动人心。
“头如鸡,割复鸣!”
相当多的秦凤人,河东人,一起跟着高唱起来。
这首著名的歌谣还是始自东汉,千百里来无数次起义之时被人传唱,官府虽屡禁而不止。自流寇再复起事后,这首蒙尘几百年的百姓战歌,又如明珠被拭去浮尘,再度迸发风采。
更多的福建路,江西路,荆北荆南的汉子跟着一起歌唱起来。
“吏不必可畏,从来必可轻,奈何望欲平!”
歌声之中,不论弓手,矟手,盾牌手,无数百姓,矿工,义军老卒,都是相随李开明,向着列阵而来的禁军大阵,迎击而去。
无数人高歌向前,盾手以刀击盾,矟手横矟向前,声浪一起就再无其余声响,连那激昂的鼓点声也是被压制了下去。
在无数人的歌声中,一种无与伦比的感觉涌上所有人的心头。
这首苍凉的战歌,起自汉末,却是又在大魏的战场上出现,过往的古老历史与眼下的现实结合,仿佛是祖先的英灵浮现在半空,俯视着战场上的这些后辈们。歌声古老而朴实,象是从墓室中挖掘出来,却又是和眼下的情形无比契合,歌声雄壮,悲凉,道不尽黎民百姓的辛酸与苦难,若徐子先在此,必定感觉复杂,甚至无比酸楚。
汉民后裔就是有陈胜,吴广的这种气势,管你是天子官家,达官显贵,尊贵无比,一旦使百姓感觉受到压迫,再无活路,则黎首可以揭竿斩木,起兵之后,连天子亦不放在眼中,斩首又如何,细民百姓的头颅如韭,割之复生耳。
这种豪气,亦只有华夏一脉相承,沿袭不断!
而在刘广泗等禁国大将眼中,眼下贼寇的反扑,不过是迫于无奈的亡命之举,虽然也略微吃惊于贼寇的勇壮之气,但禁军诸将,却并未将眼下反扑之敌看在眼里。
虽然其倍于禁军突前的矟手和盾手,两翼还可以用弓手弃弓压上,毕竟贼寇人数八倍于禁军。但训练,经验,装备的差距,在刘广泗等人看来,并非可以用搏命的姿态来弥补。
而另一侧的北营,万余贼寇却也是摆开了突击的阵列,向着六万余厢军猛扑过去。
高坡之上的赵王,两眼微张,着实感觉有些意外,同样也觉着有些异样。
贼众南北两处大营的情形,实在是令赵王有些想不通透。
多的一方面对禁军,居然敢于反扑,而人少而精锐些的北营,居然也是主动出击了。
“如此也好。”徐子威持矟在赵王身侧,安抚着自己因喊杀声亢奋起来的战马,对赵王道:“父王,两边都很快能决胜负了。”
赵王微微颔首点头,这是很明显的事,不需要徐子威自诩有经验的将军,特意提醒。
厢军很快就受到了贼寇凶猛的箭雨打击。
厢军六万余人,分为数十营,营旗沿四里多宽的战场摆开,整个冲击的阵列相当厚实,前阵已经抵贼寇营门前,后阵尚在二三里后,由于贼营在高坡之上,所以厢军是以仰攻姿态向上,由于士气不振,加上原本军事素养就是极低,在抵达三百步左右距离时,厢军弓手就开始胡乱射箭,抛射的箭矢多半插在贼阵几十步外,象是突然生出了一从从的茅草。待万多贼寇突击之时,厢军阵脚居然已经开始混乱起来,很多阵前将士,下意识的想转身退后,躲到同伴身后,而他们的同伴,也是希望能躲到别人的身后,种种混乱姿态,不要说与禁军和精锐贼兵相比,就算是那些入伍不到两个月的贼寇中的平民,厢军将士的表现也是远远不如。
赵王远远得见,自是大为惊怒,立刻派亲卫持自己的仪刀至厢军阵前,斥责何得清,刘杰等人。
诸多厢都大将亦是着急,他们和禁军大将有默契,禁军去吃肉,厢军却也不会硬啃骨头……何况硬啃也未必啃的下来。厢军出工不出力,围困北营,断绝其与南营和建阳县城的交通,最终迫贼寇精锐翻山而走……这样就算是达成了战略目标,事后赵王定有重赏。
战场之上,亦毫无进取之心,但若是厢军被少数当面之敌轻松击败,他们也是明白,战后必被愤怒的赵王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