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辈已经竭尽所能。”李仪看着诸人,神色严肃的道:“现在便是要稳定人心,军心士气,有王上,有秦东阳,刘益,葛存忠,葛存义,张虎臣他们,待福建路出现变化,便是我东藩一飞冲天之时。”
第四百五十八
傅谦面露兴奋之色,当下只是重重点头,勉强压制住心潮澎湃。
从不名一文,人人都瞧不起的杂学生员,到现在已经是东藩的重臣之一。接下来很可能是福建路,乃至整个南方都手握重权的要员,变化就在这数年之间,安能不叫他兴奋异常?
“赵王可恶。”孔和道:“林斗耀也怀着异样心思,总还是想保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流寇不过派少量人马,他们就坐视流贼焚南安。现在士绅,商人们都是心思各异,海上的那些人也不是太听话了,若赵王胜,对咱们的打击可是不小。”
“赵王能胜?”李仪反问道:“你们谁觉得他能打胜仗?”
这个疑问,近来都是经常浮现在东藩的文武官员们的心头。
傅谦有些迟疑的道:“赵王可集结六万厢军,一万多禁军,李开明就算有十万人,毕竟新结之军,战阵未熟,兵器不多,遇到厢军能打一打,五个军的禁军,怕不是对手啊。”
“大王给我们的密令,一直是以赵王战败后出兵为假想……”李仪内心也是无比紧张,微微一叹,说道:“就继续按此准备吧。”
众人都是一抱拳,这一次东藩的准备,罕见的是在推断的前提之下,包括贸易,钱粮准备,水师和陆师,骑营的准备,俱是如此。
似乎中山王徐子先,对他的王叔赵王根本就没有丝毫的信任和信心,已经在看到大势演化之后,第一时间就认定了赵王必败。
还不仅是钱粮和战事的准备,东藩还准备了很多官吏,准备直接接管大战之后的建州。
按徐子先的计划,以东藩,澎湖为基,先彻底接管建州,然后是漳州,兴化军,接下来才是邵武军,汀州,最后方是福州。
巩固福建路的同时,便是要将触角伸向荆南,同时借道江西,借由当地士绅商人的力量,影响江西路的军政大局。
江西是存在感较弱的一路,洪州为核,江州,抚州,赣州,袁州,吉州,信州等九州,四军,六十八县,人口倍于福建路,税赋额度却是远低于福建路,其种植稻米为主,土地收入不及荆湖,工商贸易只有一个瓷器,远不及福建路花样繁多,且出口贸易受阻于山河江水,货物转运不易,此前也是人杰地灵之处,近百年来,江西的解试举人数量并不少,但考中进士的比例从国初最高的三成左右,已经降到了不足一成了。
正因如此,江西只有洪州有三个军的禁军,境内也有十余万厢军,战斗力极为低下,怕是连福建路的厢军也不如。
官吏设制,自是和福建路一样,只是没有大都督府,也没有宗室和勋贵居住。
这就说明地方的军政力量更弱,徐子先以剿灭荆南荆北匪患流寇的名义进入,分驻大军,控制要道,侵吞蚕食,掌握地方力量,一两年内,除了俯首听命,就只有辞官离开这两条道路可选了。
这些打算,只有位在枢机的几个东藩重臣知道,府军大将,也就有秦东阳一人知情。
对这样的部署,李仪等人激动之余,亦是有些畏惧。
“这便是大势演化至此……”李仪语气颇为虚弱的说了一句,接着便是一摆手,不再说下去了。
李仪的成长经历还是文宗晚年和成宗年间,那时候的大魏,可不是现在的大魏。
“王上应该是判断北伐必败,”孔和也是小声道:“若真的北伐败了,北方都会一团混乱,天子威信扫地,两府政命不通,这时候不奋起扩张,就等若坐视良机从指间溜走了。”
李仪苦笑一声,说道:“所以我内心才无比矛盾。”
几个东藩的高级文官面面相觑,一时半会的,都没有心思再说下去了。
……
“卢文洛!”
“属下在!”
第一军的副都指挥林存信上前一步,将一都都旗往前一伸,如巨灵神般的长毛大汉卢文洛大步前向,两臂一伸,亦是将两手搭在军旗上,林存信将手一放,卢文洛接了军旗,转过身来,将军旗往自己身旁一竖,顿时有威风凛凛,神威难犯之感。
“好一员虎将。”林存信赞了一声,接着却是道:“授旗完毕,卢文洛你现在就是第一都的都头了,带着你的副都头,哨官,队官,去团参谋那里报道,好好去学沙盘演练去。”
这一下卢文洛整张脸都跨下来,旁边顿时都是响起笑闹声。
卢文洛立下多次大功,也得了露布使的荣耀,同时还得了中山王的万贯赏赐,露布使,讲武堂短期培训,赏的是军功劳绩,这是公。而一万贯钱的赏赐,则是赏赐卢文洛替徐子先请来了王心源,救治成功,对徐子先本人有大功,所以万贯私赏,也算相当丰厚了。
正常的一个士绅家族,传承数代,拥有千亩良田,能拿出来的现钱,也未必能超过千贯,卢文洛一下子就拥钱万贯,可在岛上,老家,都购买大宅良田,一下子就是富家翁一个,使得无数人也是羡慕无比。
众人当中,也并没有人嫉妒,敢在没有军令的前提下,悍然对建州总团动手,带着八个部下,悍然邀击,斩杀数十人,击败数百人,勇悍之余,又是有无比的胆气,真是缺一不可。
海滩大战,又是斩杀颜奇,割首报功,当然是那次大战的首功。
讲武堂的短期培训,就是针对这些立下大军功的老兵,学习怎么束伍,带兵,看图,看沙盘,这些参谋作业是中下层军官最需要加强的东西。
如果卢文洛还是想要继续向上,任营或团指挥,甚至军都指挥,那么最少得再去讲武堂深造几次,将讲武堂的军令,参谋,军法,军需,后勤,排阵,军号,旗鼓,扎营等若干军事学说统统再深造学习一遍。
很多东西,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简单的扎营来说,需要选择水源地,地势高低,距离敌人远近,四周山丘,陵地,水流,密林等各种地理环境,行军条件,俱是需要考虑在内。
古之名将,凭着各种地图和军学传承,要知道平面的地图之上,哪里是崇山峻岭,哪里可以通行,哪里是古之隘道,必有强兵驻首发
甚至敌军部署,士气高低,军械,训练,内部的士气,是否团结等等,俱要考虑在内。
扎营,行军,排阵,金鼓,旗号,这些是中层武官的必备素质。
到高级武官,那么就是地图,情报,判断敌情,划定战场,乃至到攻城,围城,会战,不掌握这些,永远只是一员庸将。
卢文洛现在只是个都头,所有人都感觉他前途无量,都头级别的武官,在现在的中山府军中已经有数百人,中山王最多认得三分之一,这还是天天朝夕相处的前提下,很多人中山王也就是知道个名字,而卢文洛,中山王不仅认得,并且印象十分深刻,光是这一条,最少也得值一个团指挥了。
可惜卢文洛识字不多,看地图,沙盘成了他最头疼的事情。
林存信也是笑起来,他这种将门世家,少年时就学着金鼓旗号和看地图,虽然现在多了沙盘,使地图更加立体,对将门子弟来说,也并没有多困难,对卢文洛这种半道出家的,此前不过是普通农夫的军官来说,那就相当困难了。
“最近都在研习建州沙盘。”林存信笑意温和的道:“我们第一军随时可能会出动打头阵,都头以上的武官统统要熟悉地形,以便军令指挥没有滞碍,你们行军打仗,可以做到内心有数,卢都头,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了。”卢文洛脸上有若有所思的醒悟之色,也有一些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可是谷口人,建阳,建安,崇安,建州的山峻城池他都走过无数次,早就熟悉,沙盘配合原本的印象,可以事半功倍,不需要太挠头,被那些没上过战场,但天资聪明,这两年来一直在学习军学,学着绘图和布置沙盘的参谋军官们骂了。
“恭喜,恭喜!”
“好家伙,成都头了啊。”
张仲德,周怀勇,林凤山等人围过来,一个个象模象样的抱拳贺喜。
卢文洛感觉不妙,转身想逃,却是被这一群袍泽兄弟围过来,七手八脚的抱起来,接着丢掷到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