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一直游离在南安侯府体系之外的任忠,此次立功不小,火功战法就是他提出来和部署的,虽然未能亲临前线,但这也是必然之事……在没有徐子先允许之前,刘益等人不可能叫任忠亲自带兵,竖立在水师里的威望。
任忠自己也明白,并且相当明确的提出,待将来南安侯府能成立分舰队时,他愿意指挥一支舰队。
那时候水师力量会变得更加强大,由任忠指挥一部份力量,应该不会太使徐子先忌惮和不安了。
众人等不得第二天了,决定现在就乘小船去东藩。
魏翼和刘益等人前去,任忠和田恒留下来,镇守澎湖。
黄昏时,一群人踏上大哨船,桨手划动船桨,三桅船帆都不大,很轻易的升起来,然后转向吃风,船速很快,澎湖本岛距离花溪才不到六十里,一个多时辰过后,天将黑未黑之时,小船抵达了花溪海面。
魏翼抿着嘴唇,虽然眼前的场景有过想象,他还是极为吃惊,甚至是感觉震怖。
已经有不少小船在打捞物资和尸体,但海面上的浮尸还是很多,不少尸体是烧焦了的,令人感觉触目惊心,有点恶心,魏翼当然见过不少死人,但眼前的场景,还是给他不小的冲击,令他差点儿呕吐出来。
也有可能是那些难闻的气息,虽然是昨夜发生的战事,但船只的燃烧可能到下午才彻底停止,海风里还是有着明显的焦糊味,相当的难闻,令人作呕。
海面上的船只残骸很多,看起来最少有超过五十艘战舰被彻底焚毁了。另外还有相当数量的小船烧光的残迹,就是一些桅杆的余烬,一些舢板,也有可能是海盗们放下来的小船,每艘大型战舰上都会携带数量不等的小艇,用来传讯或运送人员,在放下小艇之后,还是有部份被烧毁了。
此外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物资,粮食包,一些可能被抢着还没有出售的货物,绸缎,布匹,还有香料包之类的东西,很多小船正在海面上奋力的打捞着。
南安侯府还很穷困,就算不穷,这个时代的人也不会浪费财物。
人们用铁勾把货物捞起来,也用铁勾把浮尸勾在一起,然后摆到岸上。
有一些官吏在岸上仔细的辨别尸体,海盗的被随意丢弃在一旁,有府军将士提着横刀在一边斫斩首级,府军将士的尸身有不少也烧焦了,但可以从武袍和靴子的残余分辨的出来,他们的尸身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边,并且盖上了白布。
这是相当奢侈的行为,但当魏翼和刘益看到这样的场面之时,两个男子汉都流下了眼泪。
魏翼沉声道:“明达对军人的葬仪十分重视,有不少人说他犯
傻,要我说,这是他做的最正确,也最值得的事情。将士们舍生忘死,抛洒热血,献出性命,当然希望死后被认真对待他们的遗体,从清理遗容,覆盖白布,再改府军军旗,然后入棺,瞻仰,军礼,凭吊,进入陵园四时供奉,我知道的流程就是这样,我觉得这些都挺好,要是朝廷的禁军和厢军将士也有这样的待遇,怕是战力要上去一倍。”
“慢慢来吧。”刘益站直身体,小船已经突破大片的残骸区,停靠在栈桥,他跳上岸,将魏翼拉上来,小声道:“君侯志向不小,将来总会颠覆大魏不合理的一切。”
魏翼略吃一惊,但回想一下徐子先的崛起之路,发觉答案早就在心里,只是一直不愿做这种总结罢了。
魏家和徐家,还有昌文侯府,这些家族和南安侯府已经捆绑在一起。
徐子先是要割据一方,还是走权臣之路,亦或干脆谋取最高的权力,各家也只能跟随到底,没有办法转向了。
魏翼眼眸逐渐转为坚定,以他的所见来说,当然是要和徐子先合作到底,魏翼知道,每个王朝到末世之时,总会有救时之主出现。
徐子先给魏翼的感觉就是汉之刘秀,甚至要比刘秀更出色的多。
……
徐子先今天下午身体略感不适,李仪等人吓的魂飞魄散,连忙请了王心源过来诊治,后来看了一下,并无大碍,可能是连续大战,加上昨夜一夜未免,有些伤神,徐子先被逼着远离海岸休息,睡了一下午,傍晚时精神就好的多,身体不适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严格来说他已经算是痊愈,但身体恢复状态可能还要十天半个月,但日常主持军政事务,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魏翼和刘益被驻守人员引领着到徐子先的临时住所,是距离岸边里许的一个仓库,被林绍宗等人隔了几个隔间,司从曹的吏员也在这里办公,随时上转下达,并且处理已经积压的各种政务。
魏翼和刘益走过来时,发觉屋外张着不少火把,很多披甲的将士持矟而立,他们知道这是君侯身边的近侍,有不少都算熟脸了,屋中更是灯火通明,不少吏员和武官在屋中忙碌着,陈佐才和陈道坚分坐两边,协助居中的徐子先处理政务,看到魏翼和刘益二人走进来,徐子先也是眼前一亮,站起身来,先对魏翼打了个招呼,然后方对刘益道:“昨晚水师干的漂亮!”
魏翼点了点头,说道:“明达,听说你此前病了,我们都急坏了。”
“还好,已经可说是痊愈了。”徐子先不愿多谈这事,又转头对魏翼道:“燕客,你的澎湖配合的不错,我听哨探的人回来说,澎湖港口矛矟林立,弩机上的长箭矛尖闪闪发光,令人见之生畏。海盗不敢硬攻,水师将士当然是有大功,燕客你的澎湖厢军,民壮,也是出了不少的力气。”
“我们明后天还会送羊肉和酒,还有粮食过来,都是澎湖县的父老们赞助的。”魏翼颇有深意的道:“大战打完,也到了所有人都出一份力的时候了。”
“给他们记功。”徐子先点头道:“告诉他们,现在朝廷对纳粟还没有什么表彰,太祖没来的及做这样的事,因为当初纳粟的人俱有官职了,若现在有人纳粟过万贯,充实府库,或是乐善好施,当然这也有个标准,我感觉可以给一些鼓励,比如赐给武功郎,儒林郎一类的勋阶职位,可以和你这个知县平起平座,大户们应该会乐意。”
现在恢复秦汉的军功授爵不太现实,社会已经细分了,军人已经成了职业,不复全民为军的基础,而且也没有那种必要。
但所有的阶层都应有上升渠道,平民可以拥有更多的财富,过的更好,富者可以拥有国家承认的社会地位,他们可以把潜在的影响力变成实质的好处,比如爵位,还有各郡县可以开办的议会。
魏翼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大事还是徐子先拿主意,他现在的身份只是略微帮一下手就好,别的层面不好做的太过份了。
而且刘益也在,也不好太喧宾夺主。
徐子先开始询问刘益细节,这时秦东阳等人也赶了过来,各人都兴奋的往刘益肩膀上狠狠捶打过去,这是军人们互相特有的问侯礼节,刘益被打的龇牙咧嘴,不过脸上也满是高兴的笑容,他已经不是那个每天酗酒赌博,总是一脸阴沉的失意江湖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