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瑞眼中露出惊喜之色,笑道:“岳石屹,你何时上京来的?”
来人便是大魏当世第一名将,以防守厚重,不动如山,无有破绽,以一万多人对抗三万多东胡骑兵不落下风,始终如山峦般坚定,直到援兵到来,最终无功而返的岳峙。
岳峙的武职官也是一步一个脚印,虽然是河北将门世家出身,却是从队官,哨长,都头,营副统制,营统制,军都虞侯,军副都统制,军都统制,然后是厢都虞侯,厢都副指挥使,直至厢都指挥使,若不拜太尉,厢都指挥使是大魏武官实职的顶峰,勋阶为上护军,冠军大将军,镇南军节度使,这已经是太尉层级了,再上一层,也就是辅国大将军,柱国,再加一两镇的节度使,成就武臣职位的巅峰。
“昨夜进京,因为赶在城门关闭前才进来,安顿下来已经有些晚了,想着就在今天来拜会执政……”岳峙苦笑道:“没想到,赶着了这一场大热闹。”
“也还好,你来晚了一步,不然的话,很难抽身出去。”李国瑞倒是替岳峙庆幸。
如果岳峙早到一天,刘知远定然会把岳峙召到身边,在此定计决疑,图穷匕现之时,有岳峙这样的名将跟在身边,刘知远睡觉都要安稳几分。
还好,真的还好。
“一路过来,听传言说刘大参已经被南安侯徐子先诛杀?”岳峙当然没有什么悲伤,也没有愤怒,刘知远是他隔了一层的上司,见过几次面,岳峙对刘知远的争权夺利,为了党争不顾国事,还有不下韩钟的奢华和个人操守,都是全无好感可言。
唯有刘知远的北伐志向,岳峙相当赞同,这也是他成为刘派外围的原因之一。
岳峙虽然是战术风格犹如磐石,厚重稳定,但在战略上,他却是坚定的北伐派之一,以岳峙之能,当然知道北方禁军经不起东胡多次的攻击了,去年河北禁军在李国瑞的率领下,勉强保持了机动能力,还找到了机会咬了东胡人一块肉下来。
但也不过如此了,再被东胡入境几次,民间彻底残败,禁军中能战敢战之士也会死伤殆尽,到时候失去战略主动,各自为战,只会被优势骑兵分割包围,连还手之力也没有了。
重要的是,朝廷的财力支撑不下去这样的打法,如果财力充足,损失多少禁军就补多少,甚至招募更多的禁军和厢军,到处修堡寨给百姓提供庇护,地方上,文官称职,武将敢战,就如太祖到宣宗和仁宗年间那样的情形,岁入两亿贯,完全能做到这样的防守地步。
这样东胡入境,得到的远低于其损失,到时候请东胡人来他们也不敢来了。
但以现在的国力财力,根本做不到这样程度的防守,只能是被动挨打,越打越弱,东胡人一次比一次的战果大,到时候可能就不是几年入境一次,而是每年都会有胡骑入境,甚至一年入境两次,三次。
边关的守备会越来越吃力,防守的力量会被削弱,如果到这种地步,就象是伐木一样,先砍枝条,去其根本,然后伐其根,越砍越深,最后临倒时踢上一脚,百年大树,也能这样轻松的被伐倒。
岳峙赞同北伐,因而支持刘知远,现在刘知远被杀,岳峙的不甘和担忧,也是相当明显了。
“传言是实。”
李国瑞当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来源,好歹是执政之一,他对岳峙道:“南安侯率百五十人,冲杀至大参府邸,将大参枭首,逼退了期门令徐子威,现在还有两千多郎卫守在大参府邸之外,等天子的命令。”
“天子可有令,叫枢密院发兵?”岳峙紧跟着问了一句,接着又叹道:“这南安侯,象是李友德一样的猛将?”
“其麾下猛将不少。”李国瑞叹道:“不意远在南边的福建路,也是有诸多豪杰。”
“有机会的话,还真想见一面。”
“要是李友德在,怕是他已经骑马至大参府邸,去见一见那些猛士了。”
由不得李国瑞和岳峙不感慨,一百五十人在京师重地,居然悍然冲入大参府邸,将刘知远这样的大魏重臣斩首,不提徐子先的胆色,其麾下的一百五十人,也必定是勇猛无比的豪杰,对于久在军中的岳峙和李国瑞来说,对徐子先所领的兵马,也是有相当多的好奇。
这时李国瑞才转过念来,对岳峙道:“我还没有接到诏令,适才都厢指挥使王通来过,又失望而去。”
枢密院有发兵之权,政事堂当然也有,而各厢都指挥有统兵管兵之权,却又没有发兵之权。
事实上枢密院也是要奉诏,特别是京师重地,哪怕是枢使也没有权宜之便,只有地方有警而且是盗案一类的小事,多半是政事堂和枢密院就能决断。
比如任徐子先为团练使,允许招募团练武卒,这就是政事堂的决断,而且是枢密院行文给福建路大都督府。
至于派少量兵马平定盗乱,而不是与外敌交战,枢密院方可自行处断,要是派出管军一级,也就是厢都指挥一级的大将出征,则必由天子,都堂下诏命,堂札,然后枢密院方可照此奉行。
王通当然希望天子在天亮后能下诏平乱,徐子先能率一百五十人挡住两千多人的郎卫,却绝对挡不住一个军的京营禁军。
好歹京营禁军多次奉命出征,军中颇多有战阵经验的武官和士卒,一百五十人,再悍勇也不是一鼓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