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集镇就更不能和南安,水口这样的福州大镇相比了,人口最多一两千人,临街有几个店铺,大片的破烂民居,还有临时搭建的窝棚,百姓多半是蓬头垢面,面黄枯瘦,两眼无神,乞丐极多,徐子先这样的大队人马过来,引的各镇乞丐流民跟随一路,引路的向导再三告诫,切不可施舍,除非打算停下来办个粥厂专门施舍,否则施舍了一个,底下的几十上百人都得一一施舍到,不然的话,这些乞丐流民能跟着一路走到燕京城里去。
至驿馆附近,仍可见道路两边有不少低矮的窝棚,徐子先等人谈话时,不少乞丐的人钻出来,向着这边张望。
向导在一旁道:“各位大人说的是不错,地方残破很多,主要是崇德六年,崇德九年,崇德十一年,东胡三次入境,都曾经深入畿辅从津海南下,这边的百姓也算是劫后余生。而且也不光是本地人,真定,大名,沧州,高阳,直抵河南路,山东东路,东胡兵锋皆至,所至之处,烧杀抢掠,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东胡人的刀枪之下,也不知道毁了多少村子集镇,抓走了多少人,抢走了多少金银铜钱和牛马猪羊”
看来北方人对东胡人真是深恶痛绝,自武备不修,长城不守,北方禁军没有办法挡住东胡人的铁骑入边。
虽然诸路禁军多达三百多个,却因为都是步兵,互相救援不及,东胡皆是骑兵,就算有不少是下马步兵,但移动的速度也不是大魏步卒能比。破口之后,彪悍轻捷的骑兵四处游走邀战,击溃少量的驻军,等朝廷急下檄文,禁军主力集结时,东胡兵早就不知道移动到哪儿去了。
待魏军稍有松懈,东胡主力又会突然出现,以重骑兵破步阵,两翼轻骑掩进,魏军多次惨败,就是输在这种战法之上。
东胡举族有百余万人,最多也不超过二百万人,骑兵数量却是在三十到四十万人之间。
其中重骑兵大约有两万到三万人,人马皆披重铁甲,持骨朵,巨斧,长刀,长骑枪冲阵,勇猛凶残,如狂飙突进,大魏步卒很难抵挡。
这种重骑兵被称为东胡铁浮屠,北虏与大魏相抗二百年,很少取得战绩,主要原因是没有可以破大魏步阵的重骑兵。
除了重甲骑兵外,东胡两翼飞进,以长骑枪突阵的轻甲骑兵,并弓箭袭扰的轻骑兵,并称为两翼拐子马。
正面突破,两翼夹击,大魏步阵已经很难匹敌,除非是十万人以上的重兵集团,小心翼翼利用地形,加上大量的强弩硬弓,方可勉强匹敌。
西羌人也有铁骑兵,被称为铁鹞子,但其国力不强,铁骑数量不多,加上秦凤路一带地形复杂,山谷多,军寨多,弓箭社也多,东胡兴起之前,西羌人对大魏的威胁并不大,一直止步于嘉峪关之外。
近年来,西羌人也颇多异动,秦凤路和永兴军路,多受其滋扰,损失也是不小。
这就是大魏的外患,在场的人均是心情沉重。
福建人其实也是能感同身受,海盗就是福建的最大威胁,如果没有海盗袭扰,以福建工商贸易的发达,百姓的日子还要好过的多。
而因为要防备海盗,几十个军的厢军全部是地方财赋负担,官员吏员再多过一层油,地方的负担之重,可想而知。
还不仅仅是财赋压力,海盗一至,当然也是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漳州流民,至今尚有万余人流落在外不得回家。
但相比眼前这向导所说,东胡一至,北地的几十个州县最少有超过百万人被屠杀,不管男女老少,战乱之时都是填满沟渠,东胡人的残暴,却是远超普通人的想象,简直不象是人类所能做出来的事。
“此前一直是在邸抄上看”陈道坚面色苍白的道:“能亲自踏上北国大地,才知道东胡人对我大魏,对华夏造了多少孽。”
“此仇迟早得报。”张虎臣和林存林,高时来,金简等都是武人,众人听着向导所说北方遭遇的惨事,恨的脸色涨红,几个武将都是右手捏着刀柄,把指节都捏白了。
众多的牙将,武卒,神色都是差不多如此,更有武卒用东闽乡音,气愤的叫骂起来。
这些事,如果不是亲临北方,不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谁能想象的到?
徐子先面色也有些发白,经过向导提醒,他看向不远处的路边的排水沟,里头还有一些累累的白骨。
这是崇德九年时东胡入侵时杀害的百姓,死的人太多,有宗族亲属在的,自管收自家族人的尸首埋葬,官府当时已经一团混乱,根本顾不上,很多无主的尸体,落后几年陆续被收拾掩埋,但还是有一些荒村沟渠之内,有着当时顾不上埋葬的尸体。
这些尸体上都有刀斫斧砍的痕迹,有一些白骨瘦瘦小小的,不是女子就是孩童。
徐子先还是难以理解,怎么会有人类残暴凶狠至此?怎么能向孩童婴儿挥动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