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初二这天,来拜门的宾客渐少,徐子先换了便袍,带着小妹,秀娘,一起出门去光禄坊的保福寺上香。
这也是福州传统,光禄坊,衣锦坊,文儒坊等三坊,这是福州城自东晋时就形成的达官贵人与寺庙密集的繁荣坊市,还有郎官巷,塔巷等七巷,则是寺庙,民居,商行聚集最多的地方。
整个府城,不算附郭的各镇,人口在四十万人左右,如果把诸镇算上,福州近郊和城中的居民超过百万人,在当世大魏,这般人烟稠密,商业繁荣的城市,也就是京师,江陵,平江也就是苏州,还有杭州,福州,等寥寥几个城市而已。
泉州也相当繁荣发达,还有广州亦是,不过比上述这些,还是稍逊一筹。
街面上也是摩肩擦踵人流甚密,好在徐子先带着金简等一队人,将人群稍稍隔开,人群中徐子先和小妹,秀娘穿着虽不华贵,但一看就知道是权贵人家出游,普通的百姓也不会故意往他们身边挤。
魏翼早早赶了来和徐子先一并出行,徐行伟在时,三人经常一并在府城游逛,几年前都不算得意的三个少年,匆匆数年时间之后,际遇已经与当年完全不同。
魏翼自然是徐子先叫过来的,小妹虽未明言,对魏翼还是中意的,魏翼官绅世家,家世完全配的过,而且本人生的很是俊美,品性也是靠的住,难得的是性格温和,身上丈夫气不那么充足,魏家二老脾气秉性也好,可以不必担心小妹嫁过去会受气。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魏老二比徐子先还大几个月,比小妹大了五岁,年岁相差较大一些,不过,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徐子先既然有了决断,又将和魏翼一直北上京师,在此期间,当然是要叫他和小妹多了解接触为好。
可能小妹心有所感,脸色微红,不过还是落落大方,近几个月来小妹和秀娘在别院后宅主持家计,经常接见来报帐的吏员和安排家事,算是锻炼的相当不错,大家族掌事的小姐,一般来说也都是如小妹这样,落落大方,并不会学那些小儿女羞涩之态。
魏翼就不行了,刻意表现,侃侃而谈,几乎没有闭嘴的时候,秀娘时不时的向徐子先递个眼色,两人相视而笑。
这一刻徐子先倒是有一种错觉,似乎是在后世时,和死党,女友一起逛街,只是满街的衣冠博带,士女鲜花,一看如在古人字画之中,只是所有人都是那么鲜明生动,一时间,这种念头又是变得模糊了。
蒲家就在衣锦坊里,从保福寺上香出来,挤出稠密拥挤的人头,徐子先特意绕道经过蒲家。
高门大户的蒲家相当显眼,整条街都几乎被蒲家一家给占用了,百年时间,蒲家陆续买入四周的房舍,打通拆除改建,这年头可没有城管规划什么的,只要有钱,可以买的下来,蒲家把福州全买下来也不会有人阻止。
整条街格局上还是白墙黑瓦的中式建筑风格,可也有天方国的洋葱头建筑,徐子先知道那是蒲家的内寺,蒲家人和外来的天方色目商人,经常聚集在内寺朝拜。
因为是外来人,蒲家的人和色目商人也不过节,福州全城的商行,包括那些小饭馆都关门歇业,只有蒲家商行的总号,距此不远,可以看到大门洞开,照常做买卖,有一些色目商人,在商行和蒲家附近游荡,长袍白衣,相当显眼。
“没甚异动。”魏翼和小妹在一旁说话,秀娘找一个算命先生算命,估计是要算子嗣之事,徐子先盛壮之年,几个月下来秀娘肚皮没动静,她也是有些着急了。
金简这时方凑过来,对徐子先道:“刘三,王耀他们几个,两人一班,四个时辰一换班,蒲家这边还是没甚动静。”
“一点儿异样也没有?”
“算是有点愁云惨雾吧。”金简咧嘴一笑,说道:“我问了附近一些住户,往年这时候,色目商人的数量要多出三成到四成,蒲家没护住南安渡口,团练捐后,其声望开始下跌。到江滩一战后,谁都知道是蒲家搞的鬼,据住户说,蒲家家主连续处置了多名族人,半夜还有打板子鬼哭狼嚎的声响。从其家的钱庄,这半个月,连续运出最少几十万贯钱,估计是往京师运送,应该是去打点朝中权贵。不然的话,风闻奏事,将蒲家这事点出来,他们损失的可不止这么一点。”
“你的意思是,来蒲家安顿的色目商人变少了?”
“是的,这一点我可以肯定。”金简道:“减少三成,多留在南安,或是往泉州,漳州去了。以前色目商人认为蒲家在大魏吃的开,没有人敢惹,有事无事都喜欢往蒲家这边凑。这一来,蒲寿高的威望是跌下去不少,短时间内怕是扳不回来。再加上要在京师和府城运作花钱,这一次蒲家损失不小。”
“还有。”金简又接着道:“我数了一下蒲家商行车队,又问了漳州,泉州港口转运司的官员,近来蒲家船只进出港口也并无变化,若是其暗中抽调牙将,聚集人手,多半会有些变化。看来,江滩一战后,蒲家损失很重,蒲寿高看来是没有心气再折腾了。”
“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有使费,找孔玄平报销,我会写条、子给他,同时对你和你麾下弟兄,都有加赏。”
徐子先对金简的能力相当信任,另外忠诚上也不必多悬心,金简的家人和其部下,不管是武卒还是牙将,家属都在南安,各人都融入在南安这个体系内。
如果说被人抓住了,拿严刑逼供,或是生死大关威胁,徐子先都不会责怪这些部下。没有道理认为每个人都能受得了酷刑,或是被生死威胁时能置之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