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胡说,”徐子先道:“另有其人,大家也明白,只是都不说破。”
“是有人传言是蒲家。”陈正志道:“不过蒲家在福州府城和各家权贵都相与的很好,有陈正泰挡在前头,安抚使和制置使,巡察使,各家都不出声。上次府城各衙门召开年前会议,郑里奇提起这个话头,当场就被安抚使林大人给掐了。”
徐子先明白,陈正志现在当面说的这些话并没有详细说明前后,昌文侯府肯定也在其中出了力,但蒲家,安抚使林斗耀,制置使韩炳中,还有赵王等人,一个个都巴不得立刻弄死自己。昌文侯府不是陈笃敬一个人的,家族在后,陈笃敬也只能用自己的声望和能力来稍作缓和,但效果肯定相当一般。
郑里奇等人也不会真的出力,他们只是和齐王有些交结,算是齐王的盟友,其实也是抱团对抗赵王和林斗耀等势力,想叫他们真的拼掉官帽来保自己,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从法理上来说,团练守捉使原本就是有保境安民的责任,徐子先这边再险,原本也是他的职守之一。
“父亲说”陈正志吞吞吐吐的道:“如果真的有大量贼众来袭,明达你一定要保全自己为要,前程可以再搏,性命可是只有一条。”
“人家弄成眼下的这局面,风雨俱来,就是要催折我的胆志,动摇我的信念。如果我跑了是最好,就算不跑,心也乱了。这是高手布局啊”徐子先没有正面回答陈正志,只是笑着道:“所以现在只能咬紧牙关坚持,就算死也得死在南安,我要战死在这里,朝廷还得替我找个晚辈来承袭南安侯爵位,我也得对的起先父”
这种对家族,爵位传承的执念,其实每一个世家子弟都会有,而且都是相当的强烈。
哪怕是吴公达那样的蠢货,心中也是有保住家族爵位的执念。
在这样的执念之下,个人的性命真的不算什么了
陈正志颇为感动的道:“明达的决心,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虽然不能带来大量的昌文侯府牙将,本人武艺也很平常,但愿意留在南安,随明达一起合力抗敌。”
“兄长随我一起掠阵也行。”徐子先的话引起陈正志身边几个护卫的不满,昌文侯府可是大家族,惦记陈笃敬爵位的人可是不少。只是陈正志年岁已长,向来表现优秀,根本就叫人无可乘之机,如果陈正志有什么意外,陈笃敬不仅在感情上大受打击,还会有受到爵位传承的风险。
这个徐子先,未免也太大大咧咧了一些。
“你们放心。”徐子先对这几个牙将道:“正志兄随我掠阵就好,不会叫他亲临前线”
同时徐子先对陈正志道:“兄长来此之时,怕是陈叔有话在先,叫我绝不可离开南安,而且如果我说不走,兄长就可以留下来替我助阵,表明昌文侯府的态度,是不是这样?”
陈正志还真是老实人,他虽未回答,但脸上的震惊之色还是说明了一切。
昌文侯府是庞大的世家,陈笃敬不可能一下子就把所有的筹码压在徐子先一个人身上。
得看到徐子先真正的成色,真金不怕火练,这一次的危险,是敌人布局压过来,企图把徐子先不战压跨,而徐子先的应对反应,也足以说明此前这个南安侯世子做的一切,到底是表面功夫,还是真的内心到外在都是绝对的强大。
只有真正内在也强大的徐子先,才配得到昌文侯府的全力支持!
陈正志感叹道:“明达真是生而知之者吗?”
徐子先大笑,说道:“洞察人心,通晓世务,我比陈叔父还差的远。”
下午时天开始下雨,徐子先得了安抚使司大令,不便耽搁,召来吴畏三和金抱一等人,将侯府牙将召来大半,其中多半是老成的成年牙将,少年牙将还是留在团练军营里,和武卒们呆在一处。
细雨朦胧之中,从下游有十余艘战船溯流而上,领兵的正是前一阵奉命撤离的韩炳德。
“世子就带这些人手吗?”韩炳德面色平淡,眼底深处其实有嘲讽之意。
南安侯世子看来真正得力的还是这些侯府的老人,百余牙将都穿着短袍,手中拿着长短不一的兵器,看起来就是彪悍难制勇武难当。
如果徐子先要肃清往谷口一带的江面,完成安抚使司给的军令,当然是要把身边最得力的人手带着,以免危及到自身安全。
谷口镇和水口镇,都是南安团练协防的范围,徐子先奉命去镇守也是理所应当。
江防营用的都是十余米长的大哨船,单桅硬帆,两侧各有四浆,那些江防营的厢军都坐在浆位上,拿眼看着徐子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