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两边是很多骑马的人,在远处可以看到他们戴着黑色的软脚幞头,象是黑色的帽子卡在头顶上,他们身上穿着浅绿色或浅黄色,或深蓝,浅蓝色的袍服,脚上一般都是软靴,也有人穿着长长的短履。
这些骑马的多半是商人,大魏对商人没有任何限制,就象是对土地兼并没有限制一样,商人可以富可敌国,这其中显著的代表就是色目商人蒲寿高,其掌握着的钱财就算以贯来算也肯定是过千万贯,甚至更多。
徐子先没有能判断这些商人是色目商人又或是福建路的汉商。
色目商人只要来过中国两次就会更易他们的服饰,一则是更好的融入,不使自己显得突兀,二来就是很明显,中国商人的穿着更华丽,用的是丝绸的料子,裁剪的非常漂亮,佩戴幞头,软帽,头巾,配上腰间的小刀,打火石,玉石,这些亮闪闪的东西对商人的吸引也是非常的大,很快色目商人就会入乡随俗。
徐子先感觉所谓的色目商人就是阿拉伯人,但似乎也有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在这方面大魏官员都是含糊其词,没有人有意愿或有能力搞清楚这件事。
人群越来越近,也能看到大车两边的推车人,多半是只用一根木簪固定好头发,或是用破布把头包成一个丸子,光着膀子的苦力。
他们用绳索帮着马拉动大车,使车速更快一些。
不论怎样,人力是不缺的,毕竟这些苦力拉上一天车能赚六十文到八十文,一百个苦力一天才赚不到一万文钱,也就是不到十贯。
而一车货物,这些色目商人少说都能赚几百上千贯,这些苦力拉车的费用,实在是微不足道。
就算如此,这些百姓的生活也算不错了,六百文钱能买一石米,十天左右他们就能赚一家人一个月食用的粮食,再花十天时间赚菜钱和衣帽钱,再有十天时间,是赚缴纳给朝廷的税赋钱。
所以每个家庭的负担都很重,每个大魏百姓一个月最少有十天时间在给朝廷打工,甚至还不够,所以每个人都很辛苦。
苦力们到了码头处开始卸货,他们汗流浃背的将货物卸下来,色目商人和汉商们在一边看着,然后商人们和货物一起登船,驶向对面的码头。
徐子先知道,在对岸也有不少大车和力夫,他们会把货物送到建州或福州,不过往福州的少,毕竟福州有港口,可以在港口直接下货,省了几十里地的距离。
当然更多的色目商人往建州,邵武军,汀州等地,甚至是往江南西路和湖广南路,他们在那里收罗各种商品,然后从水路和陆路运到福建路,从泉州或漳州,福州等港口运送上海船,然后扬帆出海。
这是相当繁荣和富裕的景像,徐子先看了半个时辰左右,已经有三股车队和不少商人从码头处过江了。
据他所知,在上下游各几十里都有相应的码头,但还是在南安泽镇这里的客流量最大。
徐子先若有所思,旁人都知道世子在考虑事情,也并无人上前催促。
半个时辰之后,徐子先方向窝棚方向走过去,他的心里计较已定,有一个新的计划如树苗一般种了下去,底下就是等待时机,由得它茁壮成长。
“尔等放心。”徐子先对几十个少年的家人道:“本侯府定然不会亏待他们,本朝也绝不允虐待仆役的事发生,就算本人是侯府世子,宗室子弟,一旦违法,国法也不会容情。”
眼前聚集着几百人,都多半是衣衫褴褛的中年人,不管男女都是一脸的疲惫。
他们在此前可能有自己的住宅,虽然破旧也可能是草房,但是祖辈留下来的安身之所。可能是农民,也可能是手艺人,也可能多半是打渔人。
还可以是码头工人,伙计,水手。
当漳州被海盗攻破时,他们被迫逃难,现在的生活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不过总是比丢了命强。
一个汉子对徐子先抱拳道:“听说世子是招我儿子当牙将去?只管操练他,就是练死了咱也不会怨世子。”
徐子先失笑道:“自然不能把人练死,不过也是比较辛苦。先是当别院护卫,得武艺合格了,仆役契约满了,才能转牙将的。”
侯府牙将等于是正式的官兵,很多牙将可以保举成从九品的武官,眼前这些少年都签了三年的仆役契约,当然不能转为正式的牙将。
汉子脸上露出真心的遗憾之色,可能此前真的以为儿子可以直接当侯府的牙将,哪怕他们没有成为流民之前,这都是毫无疑问的好差事。
就算南安侯府穷困,相对于这些百姓来说,也是高不可攀的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