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魏翼解释道:“我此来是和李奉常一起过来,到府中有些事情,过一阵子再来府城时,我们再聚一次好了。”
“若有事就算了。”魏翼知道眼前这好友已经不复是昔日吴下阿蒙,看徐子先的样子似乎真的有要紧事,额角的汗水还没有干,当下接了烧肉粽,笑道:“既然有事,何故又跑到我这里来?”
“今夜定版吧?”徐子先将怀中一个大信封掏出来,说道:“我写了一篇散文,怀念先父,若文字尚可,燕客你帮我设法一下,刊登在文学版最好,不然的话就是社会版也行。”
“我看看再说。”魏翼肃容道:“你知道的,权责之内,我会尽量设法。如果实在不行,明达你也不要怪我。”
“不怪,不怪。”徐子先爽郎一笑,说道:“真正的好友是互相体谅,而不是强人所难,如果燕客真的为难,我绝不会怪责。嗯,如果燕客过意不去,等我下次过来的时候,飞燕楼一桌上好酒席请我吃一顿,这事就罢了。”
“飞燕楼的上席?”魏翼白净俊秀的脸上故意装出苦恼之色,说道:“三人一桌也得一万钱,你这是杀猪来了。”
徐子先见状大笑,魏翼家政治地位不高,但官绅世代的家族,一万钱还真算不得什么,而且魏翼现在在周报供职,俸禄可是高的很,嗯,这头猪不杀白不杀,下次回福州府城的时候再说。
待徐子先走后,魏翼自是第一时间打开来看,初时尚不以为意,后来就是越看面色越凝重,最后忍不住叹道:“明达真的是一别数月,当刮目相看嗯,他说要我们将眼皮刮破,看来所言不虚。此文虽只十五行,千五百字,遣词造句也是朴实无华,但朴实之中,越见高妙,寥寥数语,将世伯故南安侯爱子之情刻画的惟妙惟肖嗯,看来明达确实是孝子,这么久了还记得些微细事。”
这文字当然能登,不过魏翼还是拿不准这文登在社会版还是文学版,这得拿去给周报主编看过了,才能下定论。
徐子先从周报报社出来后,没急着第一时间去南安侯府,他在热闹繁华的街市自己慢慢一个人悠然而行。
他穿着普通的浅色直身,由于身量个头比普通的闽人要高大许多,走在街市上有不少人盯着他看,不过他们看到的只是孤寂背影与狼狈吃粽子的高大青年形象,相当的普通平凡,没有人会想到,这位是宗室子弟,朝廷四品将军,未来的南安侯。
若是以前的徐子先定然是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在街头肆意行走,总得有几个牙将和长随,小厮随行,好叫世子不叫百姓给冲撞了。
今时却不同于往日,徐子先对此毫不介意,他的身材就杜绝了很多人的觊觎试探,而他对自己的身手也是有足够自信虽未入得武道之门,不能和军中那些掌握了高明杀人术的悍将相比,但寻常士卒应该是比不过他了,市井的小偷小摸,无赖地痞,更是不在话下。
烧肉粽的味道确实不错,徐子先几个下肚也就饱腹了。
他不担心魏翼会不刊登自己写的短文,徐子先到别院也是借口继续为父守孝,两个月前孝期满了,写文章怀念父亲,自是毫无问题可言。
来自后世的名篇背影,文字毫无华彩,可是蕴藏着最深刻的感情,徐子先稍作修改,比如将赋闲的父亲改成了歧山兵败之后,将原作者离开求学改成了兵变后徐子先回家,故南安侯徐应宾爬过深沟买桔子给爱子,清廉和慈爱的形象,跃然纸上。
爱子的慈父和孝顺思父的儿子,这篇文章理应给徐子先带来相当大的正面声誉,会使以前对他有非议,不满,乃至鄙夷的人改变看法,舆论会为之一变。
没有人会继续追讨一个失败者,故南安侯是歧州防御使,兼副都统制,战场兵败是官兵实力不如歧山盗,也存在福州路安抚使司拨付军饷,军械等物资不足的客观原因,所以南安侯兵败之后只是被免官,并未危及到侯爵职位
徐子先要感谢大魏太祖皇帝,办学校,兴报纸,邮传,修路,造马车,使得讯息的传播更快更全面,也使得舆论成了制约权力的一部份因素,虽然报纸可能已经远离初衷,论政根本只是皮毛,不及肌里,多半是风花雪月的诗词歌赋,象徐子文那样的绣花枕头都在各大报纸成名,由此可见士风一斑。
但不论如何,这是一个相对开放的时代,如果是中国历史上的先秦两汉,或是严加封闭野蛮的清季,一个士子想用文章扬名是有可能,但如报纸这般事物,使人名扬天下,乃至靠一篇文章扭转形象,那却是绝无可能了。
徐子先没有想把自己打造成文学之士,但他要扭转自己的过往,建立起积极向上的正面形象,又有魏翼相助,眼下的这个办法,真是事半功倍,是最好的办法了。
至于抄袭文章,徐子先也只能耸耸肩,对原作者说一声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