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人了抓人了,官差抓人了!”
在文庙会议结束一个时辰不到,大队的衙差涌上街头,县里的马快壮三班一起出动,再加上衙役们自己手下的青皮无赖,不大的县城里足足出动了三四百衙役和帮手,在大街小巷四处拿人。
军管司的人来了没有几天,还没有摸清江阴的情况,几十号人现在全部就在县衙门不远处的一座宅院里暂且安身。
县衙尚且没有容他们接管,军管司现在也有点摸不清头脑,不知道如何着手。
上面只是说让他们分驻各地,接见士绅百姓,了解民情,劝喻百姓缴纳赋税……这些事情原本就是官府的职责,但是各地的官府又没有奉命停止办公,有的地方官员和差役都走*光了,事情倒是好办一些,江阴这里官府尚且运转正常,这一下,可就当真是尴尬了起来。
好在领队的军管专员是特别从老天雄营里简拔出来的,丹阳一役时,这个老兵是个代把总,带着长枪兵与郑兵交手时腿上受了点伤,虽然性命不碍,腿脚却是不大灵便,当不得兵,军管司正要人,这老兵虽然不识字,脑子却不笨,两三月下来已经写得最简单的公文,看也看得,于是江阴分部就派了这薛琣下来。
到了江阴之后,知县不理会,当地士绅耆老一听说军管分部的人来了,一个个闭门上锁,只差放狗。
局面打不开,众人都是愁眉苦脸。
除了少数几个老兵外,还有一些识字机灵的新兵在里头,没能上战场打仗,到了地方也是立功心切,不想事事落在人后。还有,就是地方上的落魄文人,考试不过的童生或秀才,年纪都不很大,也是巴不得早点打开局面,不想这么束手缩脚的,太过难堪。
众人也有一层担心,如果军管司做不到上面想要的效果,怕是将来未必保险。
现在拿的银钱和粮食虽然不多,不过一家几口吃饭都尽够了,万一裁撤军管司,到时候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军中呆不住,参军部留不得,一旦失业,那可真就惨了。
当初不过是挨饿。现在不要脸皮。父老乡亲看到就如同狗屎一样。有天雄军在。大家白眼翻翻也就罢了。一旦裁撤回家。那日子当真是过不得了。
于是大家一起心急。一起想办法。想来看去。没饭吃地赤贫人家。在江阴城中还真找不到几家几户。江南富庶。北方地平均亩产在万历早年一亩地能产一石到一石半地粮食。这几十年来天时不好。颗粒无收都是有地。不过南方却是一点不受影响。江阴这里土地肥沃。平均地亩产少说也是两石左右。有两三个男丁地家庭不管是自己有地。还是佃上十来亩。一天到头地吃食是尽够地。
除了种地。到处也是野物。特别是江河水产极多。鱼虾王八。菱角、藕等等。从开春到深秋。绝不会有落空地时候。
整个北方再怎么水深火热。流民遍地。甚至是易子而食地时候。江南地百姓还是过地往常地日子。加上三饷负担要重一些。不过。也就只是多吃了些苦罢了。
日子过地下去。愿意做出头鸟地就少。放眼看去。满街地人都躲着军管司地人走。就是主动和百姓说话。愿意搭腔地也寥寥无已。转来看去。除了一些要饭地花子。就是那些唯恐天下不乱地流氓地痞愿意投靠了。
江阴这里。民风淳朴。耆老士绅地力量极大。历史上。江阴守城。也就是一群士绅耆老出头号召。先是请求清政府不要剃发。要求不允之后。常州知府又派兵来弹压。江阴阖城公议。决定宁愿玉石俱焚。也绝不答应剃头地要求。
就是这么个小城,在典史阎应元的带领下,修甲兵,严城守,抗击了二十多万清军长达八十余天的围攻,后来清廷震怒,洪承畴亲自到江阴来督阵,刘泽清等前明旧将拼命攻击,最终凭着极大的兵力优势,才把江阴城攻打了下来。
战后,城中耆老士绅死了个干净,清点一下,活下来的,不过五十三人。
曾志国熟读史书,知道江南一带士绅的号召力极大,一句话下来,阖城公议了,就能带着几十万的百姓去慷慨赴死。
他开始对东林党和江南官绅有点害怕,也有点畏首畏尾不敢得罪,也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不过,民族矛盾无法分化,内部矛盾却是不容易那么铁板一块了。
军管司的人一着急,在江阴分部张榜招贴,任何人,不管身家是否清白,品性是否良善,只要愿意投靠效力,先在部里学习一段时间,识字念书,每月有钱拿,过一阵子派驻各地,就是吃皇粮的国家官吏!
如此一来,尽管城中的士绅们不愿与军部合作,梦想着青云直上改善生活的人却比比皆是。
无赖子弟,地痞流氓,讼棍、落魄失业的穷书生,被人瞧不起的外地流民纷纷而至,求军部赏给一口饭吃。
军部倒也是来者不拒,除非是年纪超过,或是头脑不清楚,又或是身体有残疾的,除此之外,一律接收。
几天功夫,军部就在江阴打开了局面,粗粗一算,除了原本的几十号人,从江阴这里又招募了三四百号人。虽然良莠不齐,十有**全部都是不识字的粗汉,其中还有不少是品行不良的流氓无赖,不过,这样一来总算是把一潭死水给搅和开了。
今天顾来的消息,军部当然一早就知道了。那些流氓无赖别的不成,打听消息却是行家里手。
顾是谁,薛琣并不关心,隐约知道,这是个无锡县过来的大名士,东林党,复社的人。
在顾非黑即白的思维方式下,顾,就是个和大帅做对的死读书人。
非黑即白,有时候也简单。
他吩咐下去,所有人今天不要散值,都留在军部,随时待命。同时,下令给江阴守备顾元泌,让他带兵过来,准备弹压地方。
薛琣现在留着一嘴漂亮的小胡子,比起在军中时,现在的日子要轻松一些,不需要起早
跑步训练,翻山越岭,舞刀弄枪。不过,这论起心]t实也很让人疲惫。
在听说顾元泌已经奉命带着兵丁出城后,薛琣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冷笑道:“罢了,王之仁的兵,能顶什么用,有没有他们都一样。”
自从到了军管司后,虽然不必打仗了,不过军部的职责并不是完全把地方政务接下来,当初成立军管司的时候,也有一条重要的职能,就是把地方上的壮丁编户在册,秋冬农闲时由军部召集训练,以做天雄军的后备补充力量。
所以在军部里,虽然有七成以上是纯粹的文职官员,不过,还有三成是军人出身,预备将来在各地带兵训练。
这些天来召集来的流氓无赖虽然不是军人,不过一个个都是好勇斗狠,况且都是壮年男子,紧急时,也能用上一用。
薛琣虽然瞧不起守备兵马,不过,少了这几百人,局势就显的紧张起来。
他并不慌张,只是令道:“打开武库,给这些人发给兵器。”
军部中负责军事的有与薛琣一样的五六个老兵,还有七八个新兵,这些人原本都带着兵器,听到局势有变之后,薛琣并没有把所有的人都留在军部里,一则是那些书生打起来屁用不顶,只会乱了自己阵脚,二来,泼皮中也有怂包软蛋,混饭吃打个群架行,真要刀子见血,软脚的人也不少。他并没有留下太多,只是从壮丁中选五十人,以薛琣的估算,大约也差不多了。
守备的军队走了,城中的衙役人数与薛琣这里也差不多,临时召来的乌合之众,战斗力还未必比那些常打架的流氓强,所以薛琣并不害怕,心中反而隐约有点期待。
如果打一仗就能定江阴,这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想到大帅可能会嘉奖自己,薛琣就更加得意了。在他这样的老军人心中,曾志国就是半神一样的存在,一想到那些读书人与士绅暗中诽谤侮辱大帅,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抓住了那姓顾的小子,老子要用尖刀把他的心剜出来,看看是怎么长的。”摸着自己的胡子,薛琣喃喃语道。
一个戴着网巾,生的满脸的络腮胡子,凶神恶煞般的泼皮听得薛琣说的凶恶,心里却是不信,只道:“大人也只是嘴巴凶,其实待人再和善不过。这几天来,对咱们不打不骂的,客客气气,连句重话也没有,说要争取剜人心肝,小人不信。”
薛琣看他一眼,突然上前重重一拳,打在这个泼皮的肚子上。那泼皮看起来凶横,个头也比薛琣高了一头,只被他这一拳打在胃上,当即疼的满头大汗,倒在地上就起不来。
四周的泼皮无赖们看薛琣如此凶横,一语不合就打人,立时就鼓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