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叩迎大帅!”
解决了飞鱼,曾志国进门卸甲,却又换上了梁冠,穿上一品武官朝服,一旁伺候的亲兵笑道:“大帅,见几个泰西和尚,这也太抬举他们
曾志国笑道:“也许吧。不过,我还是想在他们面前展示一下汉官威仪。”
如果不能逆流而上的话,最多再过二十年,这些泰西来的欧罗巴人就再也见不到宽袖大袖,峨冠博带。华夏民族也失去了进取精神与博大的胸襟,开始固步自封,衣服发饰也成了标准的野蛮人模样。
在潜意识里,曾志国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成功,如果挡不住建奴的脚步,那就让这些泰西人多领略几次大明服饰的威仪吧。
虽然这有点可笑。
进了节堂,三个耶苏会的教士和五个戴着西式头盔,穿着简易板甲,腰间配着宽刃长剑和火枪的泰西军人一起起身,向着曾志国躬身行礼。
等曾志国坐下之后,李天柱在一旁喝道:“跪下,好一群蛮夷,天邦上国的一品大帅,你们打个躬身就算完?”
曾志国含笑不语,几个耶苏会的教士面面相觑,低声商议过后,由一个黑衣教士上前道:“大帅,我国并没有跪拜的礼节,况且我们是神职人员,并不需要对世俗的权贵低头。”
耶苏会应该是西方殖民世界的急先锋,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耶苏会传教士的身影,他们都是宗教狂热份子,不计报酬在全球奔波,只为了把上帝的福间洒向全世界。
当然,世俗与宗教并非格格不入。耶苏会在传教的同时,也绘制地图。了解当地军政民情,甚至播云弄雨,在传教的同时介入政治,然后再利用政治来传教。在亚洲,他们建立了不少地分支机构,比如在日本等国,耶苏会都有分会。设立类似总督或总管的高级教士。负责某一国的传教事物。
在中国。耶苏会当然投入更大。现在他们已经有了一批极有影响力地传教士。其中有几个鼎鼎大名地可以出入宫廷。就算是明朝灭亡之后。他们也在大清地宫廷里长袖善舞。只是类似于弄臣罢了。
倒是在大明地时候。耶苏会帮助徐光启输入西学。同时还帮助孙元化进口了大量地机械来铸炮。辽东大地上无数门红夷大炮。便是耶苏会介入中国内政地铁证。
如果在二十年前。耶苏会倒是不会对一个地方镇帅太过客气。他们打交道地目标是朝廷地上层人物。是各级文官。在地方上。也是总督和巡抚一类地高级文官。至于武将。则是异常地谨慎。并不愿意多打交道。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耶苏会在中国以往建立地关系网与人脉已经崩溃。也可以说是荡然无存。换了新朝。一切均需重头来过。
而最要命地就是。中国地新统治者。是一群野蛮地鞑靼人!
清兵南下地时候。遭遇到葡萄牙方阵和几百人地雇佣军。还有耶苏会传教士地身影。不能不说。这些泰西来客。为了保有华夏文明还贡献过一点微薄之力。
那么,就让他们保留一点可笑的面子吧。
曾志国欠一欠身,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式,然后笑道:“算了,诸位都是神职人员,军中也不兴跪拜,大家随意
几个教士如释重负,如果曾志国坚持要他们叩拜的话,也只能捏着鼻子从了。什么神职人员,什么上帝地牧使,在长刀面前,也只能向强权屈膝。
教士们坐下,然后便是五个军人上前,他们屈掌成拳,横在胸前,向着曾志国行了一个甚为古怪的军礼。
曾志国微笑道:“好,诸位都请坐,请教一下各位地尊姓大名。”
眼前的这些人,在中国都最少五六年以上,一个个说地满嘴流利的官话,沟通起来没有任何地问题,要不然,倒也极为麻烦。镇江这里,可是没有任何通译人才。
“我叫桑德,这两位教士是劳尔和西梅拉。”黑衣教士站起身来,彬彬有礼的答道:“这位,是约德尔上尉和他的部下。”
被点到名后,葡萄牙上尉也站立起来,又向着曾志国行了一个军礼。
曾志国抬了一下手,暂且沉默下来,只是拿眼打量着这几个教士和军人。眼前这些,明显都是葡萄牙人的长相,不似雅利安人种那样深鼻高目金发碧眼,个头也并不高,站在这议事堂内,两边警卫的亲兵队中,十个倒有九个比这些泰西人高大威武。
这几个耶苏会士年纪都在三十五到四十五之间,打头的桑德年纪最大,看起来也最沉稳多智,与自己对视的时候,也是坦然而不躲避,看起来,应该是个不错的人才。
在当时而言,最少是在中国的传教士必定是各有绝学。有的长于机械制造,有的擅长绘画,有的则在建筑上颇有造诣,有的会修和制造钟表、望远镜等物,有的擅长理论知识,几何物理等等,更有的会制枪铸炮,甚至有一人掌握几门学问的,也并不出奇。
出海传教,行波涛数万里之遥,如果没有安身立命使异族佩服学习的本事,自然也无法生存下去。
从这一点而言,耶苏会在明朝进入中国之后,惊奇于中国的文明和强大,对中国是以颂扬伟大和帮助为主,以徐光启为首的中国人,则也在这些传教士手中学到了不少西学精华,只可惜,这个进程被建奴打断,二百多年以后,则又是另外一番景像了。
传教士如此,几个军人也是不弱。当时的葡萄牙国力已弱,一度被西班牙控制,殖民地也丢失了不少,在亚洲。葡萄牙现在还掌握着马六甲海峡,控制海上商道,同时,在中国也有澳门这个港口,得地利与人和之先,因此占了不小的便宜。
不过,国内衰弱之势无可避免。再过几十年。马六甲被荷兰夺走,英国也几次派军舰攻打澳门,虽未得手,不过葡萄牙在亚洲的利益进一步收缩,几近放弃。
就是现在,葡萄牙人的日子也不好过,西班牙与荷兰已经在亚洲站住脚根,对葡萄牙的势力范围步步紧逼。海上方圆万里,军舰一旦对战,要么胜而活。要么败而死。
一旦成为海洋民族,血脉之中,就得有一点暴烈和悍不畏死,不然。承受不得海上生涯,也顶不住刀剑火枪临身的压力!
放眼看去。眼前这几个葡萄牙人虽然个子不高,却是短小精悍。坐在椅子上双手按膝,目光炯炯有神。除了上尉与曾志国对答行礼之后,其余几人却是在戒备小心,这几人似乎身上也装了机关,一有动静,便是弹射而起。
纵然是这厅堂四周站满了持斧按刀身着铁甲地威武将士,这几个异族却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样子,当时欧洲人已经成新兴民族,俨然要掌握世界之命脉,由几个普通的半海盗半军人的职业战士身上,也能粗现端倪。
房间内一时静默下来,半响过后,曾志国方由沉思中清醒过来,向着众人道:“大家不必拘泥了,说正事吧。”
桑德先起身答道:“大人,您所提的要求我们已经汇总了,这里是耶苏会的回执,请您过目观阅。”
说罢,将一份写的工工整整地蝇头小楷地回执递了过来,一个亲兵上前一步,接了过来,呈递给曾志国看。
曾志国接了过来,先不去看,只是拍拍手,道:“军中无以怡情,唯有水酒一杯敬客,来,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