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处置了几个体力不支歪倒的战兵之后,吕承志由着其余地队官带着两营将士继续操练,他倒是抽空跑到了签押房中,曾志国身边正是一群甲明盔亮的将军们众星拱月般地围绕左右,看到吕承志进来,曾志国眼皮也不抬一下,只微微一笑,吩咐道:“小吕辛苦了,天天只能这么着大太阳底下晒着。”
打南京回来后,曾志国颇有点儿难以琢磨,处理事情了渐渐变的独断专行,不象当初那样事事征求大伙的意见。
说来也怪,越是这样,军中上下越是对他心服口服……一个时而暴燥时而懦弱,对自己的前途未来都没有把握的统帅是不会激发下属的拥戴与忠诚之心的。
老实说,曾志国有时环顾左右也很悲哀,自己以前也是太高看古人一眼了,复社的人打了也便打了,事后弘光还下旨抚慰于他,唯恐曾志国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等他拿了尚方宝剑回来,把镇江的军政粮饷大权往手中一抓,除了那几个实力雄厚的总兵之外,从镇江到苏州、松江等地都对他俯首听命,不敢有半点儿违拗。
至于自己的属下,大义在,军法在,还有粮饷大权在手,任是谁又敢在他曾大帅面前挺腰子?不要说他爱兵如子,视将士如家人,深得军心,便是他横暴不法,克扣军饷,把军士当狗一样养着,又有谁敢在他曾某人面前放一个虚屁?
到了现在,曾志国才知道,横亘在自己面前的看似一座大山,其实当真是虚弱之极,有心人轻轻一推,便会崩塌!
人一旦有了自信,处理事情的气度与方法就绝然不同了。从南京回到镇江之后,曾志国对史可法还是那般尊敬,不过军中事物已经样样自专,从南京运来的铠甲武器饷银全归了他自己,任是那些文官吵闹,武将不服,他却是云淡风轻一般,浑不在意。
老子有兵有钱,你们能咬了老子的鸟?
不过镇江局面混乱,他自觉也到了要收官的地步儿了,如果再这么着乱下去,几个有实力的大军头不听使唤,清兵一旦犯境,不能把所有的力量整合下来,怕是凭着自己这四营兵是断然顶不住的。
吕承志在曾志国面前倒不拘束,张威与杨英明那几个老兵痞子在曾志国面前越发老实了,一副谨言慎行的样子,多吃多占贪污军饷是不敢了,交待事下去,各人都是挺直了胸口答应着,现在没事伺候在曾志国左右,个个把自己胸前的护心镜擦的雪亮,头盔都能照出人影来……吕承志虽然是世家子弟,倒是不似这些军户出身的将军那么小心,听得曾志国吩咐,他便笑道:“大帅,现在又不是盛夏那时候儿……虽然太阳底下,其实倒是正舒服的时候。所以末将打算再把操练的时间给延长些,这些兔崽子,不狠狠操练怎么行?末将还想着。练好了就拉过江去,和建奴好好干上几场呢!”
他说地嘴响。其实任是谁都听得出来吕承志心里高兴。几个月下来,其余的三个营头已经差不离跟上了当初天雄营老兵地进度,按着操典要求。弓箭刀枪要熟,这是首要,然后是阵法,队列,体能,战意士气。现在的四营兵在持续不断的几个月地训练之下,又淘汰了大批的体质弱的。心志不坚的。还有不能守军纪的老兵油子,再加上饷银足够。伙食也是头一份的好,现下人人身上披着双甲。就是弓箭手也是套着皮甲和锁子甲两重甲胄训练,四个营八千人整整齐齐地二十个步兵队。分成刀牌、长枪、短兵、弓箭数种,旗帜一招,鼓声一响,便有一股子勇往直前的味道出来,以吕承志将门世家地经验来评价地话,现在的四营兵已经是够格是上等地精兵了,天下雄兵,不过是辽西的关宁兵,然后便是秦兵、东江兵、原本地天雄营、洪兵等等。就拿东江兵来说,虽然它在辽南等地不敢与后金大规模的交战,不过三顺王在登莱叛乱,内地地明军在这些原本的东江兵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调来几万兵来也耐何不得。后来还是调来了关宁铁骑,终于一战把叛兵荡兵,三顺王丢盔弃甲,投降了建奴。
现在的镇江四营兵,以吕承志的判断,遇到当年的所谓天雄营与洪兵、东林兵,都有一战之力,遇到关宁军也能打一打,只是这铁血彪悍敢死的劲头,与秦兵还差点味道。虽然镇江兵中也有不少上过战场,不过论说起来还是没见过血没杀过人的居多,这样的兵,在战场上能保持队列,还能看到旗帜听得鼓号响动依命行动,就算是一等一的精锐了。
如果再能勇往直前不顾死伤奋勇做战……就算是天下无敌的百战雄师了。
镇江四营兵,差的就是这么点味道了。
吕承志的话,不外乎就是想借着长江被明军水师控制的当口,过江去主动邀击,与清军打上几场。
镇江这里,对于清军的情报工作也很重视,每天都有大量的细作来往于两岸,长江现在在明军手中,过江极为方便,比清军打探明军的军情要方便许多。在镇江对面只有不到两万人的八旗,其中满兵建奴的战兵数字只有几千人,在吕承志心中,镇江兵的真正对手只是这些满兵,未必就不能与敌人在野外堂堂正正的打上几场!
多打几仗,不是强兵也是强兵,不是精锐,也是精锐,只要眼前这几千兵尽成死士,没准大帅就能用自己的力量,拿下扬州!
吕承志的热切心思,曾志国如何不懂?只是在这等事上,他自己自有主张,由不得属下多说。当下向着吕承志微一摇头,笑道:“过江怕是还早,建奴那里虽然满兵不多,不过还有李成栋的徐州兵,还有刘泽清的淮安兵,这些兵建奴已经收编完了,他们想立功想打仗,想抢银子女人,正是心气高的时候儿……这时候去碰他们,咱们还不是时候。”
“是,末将明白!”
尽管有些不情不愿,吕承志还是退到了一边,拿着亲兵送上来的大碗茶一饮而尽,然后便又吩咐人去倒,自己抹了一下下巴上的茶水,坐定下来,观察着正与曾志国对答的外地客商。
这个客商的来处倒是真远,听他自己个说,还是打广州过来的行商,在海上缴给郑家海税规列之后便是畅行无阻,然后一路把来自海外的珍希物品送到南京,城中自有达官贵人去买,一来一回,只要不遇到风浪,就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一翻手间,就是一倍的暴利。
曾志国倒是不知如何搭上了这人,巴巴从南京把人请了来,然后便是自己亲自接见,吕承志进来的当口,倒是刚与这商人寒暄完,要说到正事。
曾志国略一沉吟,拾起了刚刚被吕承志打断的话头,向着那商人问道:“这么说来,葡萄牙人其实不多,兵船也少?”
“是的,大帅明鉴!”那商人满脸是笑,在曾志国面前,他这样的商人纵是豪富也全无地位,答话自然是小心翼翼,不敢乱说乱动。
葡萄牙人在中国已经有了一百多年经商贸易的历史,明朝在接纳他们与之贸易的同时,也在葡萄牙人身上学习到了不少东西,著名的佛郎机便是仿造葡萄牙人的火炮,明军在与葡萄牙殖民者的多次交战中并不吃亏,除了佛郎机炮外,前些年又开始仿造红夷大炮,而在朝野民间,称其为葡萄牙这个正确音译的人极少,倒是以佛郎机人相称为多。
曾志国既然发音正确,这商人更是知道他内行,绝不敢有丝毫欺骗之处。
先捧了曾志国一句后,商人又笑道:“这些夷人在南面沿海已经一百余年,初来时极凶恶,船坚炮利,不过吃了咱们大明水师几次亏后,这几十年来一直老实,而且有不少人为咱们大明效力,所以朝廷对他们也很优容。这样,他们就很少留兵船兵士,多半都是商船,以小人几次到澳门街和港口所见,兵船也就三五艘,将士最多一二百人,大帅想用他们,怕是济不得什么用。”
“哦,原来如此,本帅明白了!”
曾志国甚觉遗憾,他记得在某处论坛里看到,明末清初时清军打到南方时,曾经有明朝的某个地方政府启用了不少葡萄牙人做雇佣兵,这些夷人做战技巧很高妙,武器也很先进,就是人数不多,好象只有几百之数。
看来,记录与事实相差不多,现在就算是把葡萄牙人在澳门的兵船和士兵全部雇来,怕也顶不得什么大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