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亲耳听到这个消息,亲眼看到了孟奕安,她才真的相信了,他果真是回了太平。
本来因为去逛街而轻松了一些的心情忽然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头,沉闷的喘不过来气。
她一开始单纯的认为,孟奕安于她来说只是一个任务,说得再严重一些,只不过是个亲厚的好友,可是到了如今她才觉得自己想错了。
他对她而言,复杂多了。
是利益,是虚情,是后悔,是愧疚,是珍惜,是依靠,是温暖,甚至是……忌惮。
无论是那个深不可测的天机山庄之主段临渊,还是温润如玉的孟奕安,都让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在忌惮之中,还有一些说不出的失落。
当那些白纸信件散落一地之时,渐渐从心口蔓延而出的失落。
那般感觉,就像是将自己深藏在阴暗处的心双手捧上,暴露在阳光之下,却又被狠狠践踏。
那些失落让她无处可躲,像是罪恶深渊中的污泥,一旦沾染上了,就再也摆脱不掉。
清晨,在街上只是那样匆匆一瞥,足够让她黯然伤神好一阵子,甚至是不小心摔了手中的镯子。
活活二百两的镯子……她今儿出门急忙,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到了末了还得快步跑回王府中取,但是听到内务总管口中的消息之后,步子又顿住了。
时隔这么久,她以为自己能心胸宽阔一些,毕竟她觉得,自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永昌王府时,他们之间所有的牵绊早已尽数斩断。
她再不是宋君仪,不是那个大家闺秀,而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山贼头子,一个身处庙堂之高,一个身处江湖之远,如同隔着千山万水,再也不相见。
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关照,她仍会记得,而且会记一辈子。
她想的很好,可是她没有离开风波的中心,也没有重归江湖,再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会很难过,明明就是她去坑害别人,但她却那般难过。
就算她再怎么否认,但其实孟奕安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一些影响的,就比如,从永昌离开之后,她再也没有吃过糖块。
那些沾满糖霜的,散发着清甜香气的晶莹的糖块,她再也没有吃过,就算是喝最苦的药,她也不会吃,就算是走过路边卖糖块的摊子,她看都不会看一眼。
糖块那种吃食,她算是戒了。
心情极其复杂,叶小清发了一会儿呆,将二百两银子给那个玉石小摊贩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她今天整个人像是没了魂魄,轻飘飘的,走着路都在胡思乱想,不经意就会撞到墙。
她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最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用了晚膳之后,她直接跳上了客房的房顶,一屁股坐在脏兮兮的房顶上,撑着腮,望着头顶一轮明月,暗自伤神。
在漫漫冬日里,很少有今晚这种没有风的夜晚,天地间虽是寒冷,但没了风,总归还是会暖和一些,她静静地望着天边的明月和星子,无论她身在何方,天边的星子不会变,大地九州都是同一轮明月。
在山寨中是这一轮明月,在江宁也是,在永昌也是,在太平也是,她走过这么多地方,都是对着同一轮明月倾诉心事。
明月散发着清寒的光芒,像是银霜铺了一地,她仰着头看着看着,思绪不由得回到了永昌那一夜。
那夜月明星稀,大雪纷飞,孟奕安倚着廊柱安然入睡,留她在对面绞着手指头深思熟虑。
他曾说过的“成婚”二字仍旧在她耳中来来回回萦绕,挥之不去,惹得她心惊又有些心忧,同时还有女孩家家都会有的憧憬。
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究竟是如何看待她,为什么要跟她说那种话?
若他知道她只是一个内应,为什么还要跟她提及成婚,若他不知道她的身份,为何会将白纸信件交于她手中。
让她神伤的,不过是那些分崩离析的所谓的信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