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柳榭的小院中,落满了积雪,到了夜里雪也停了,天地间只余下一片寒凉,乌云遮盖着月亮,淡淡的月光如同蒙了白纱一般,黯淡不已。
院中唯独一处石桌是刚刚清扫过,没有沾雪的,叶小清坐在冰凉的石凳上,手中端着瓷酒杯,轻轻摇晃,觉得太小喝不尽兴,便随手扔到了一边去,转而抓起一旁的酒坛子,启了封泥仰头就灌。
永昌当真是冷,白日里就很冷了,没想到夜里更凉,她的手冻麻了,身子也冻麻了,冰冷的酒灌进肚子,身子里面也冻麻了。
屋檐下,何寒皱着眉,看着院中仰头灌酒的人,彼时她察觉到失言的时候已经晚了,话都说出了口再也收不回去,猜想叶小清定是在孟奕白那受了什么委屈,可就是不知道如何安慰。
这世间最不会安慰人的,何寒觉得,兴许就是她了髹。
思来想去,她还是一咬牙,转身走出了拂柳榭。
酒坛子很沉,端久了胳膊都发麻,酒冰凉极了,叶小清喝着喝着嗓子很不舒服,不受控制地咳了几声,辛辣的酒呛了她一口,她不得已趴在石桌上不停地咳嗽,酒顺着她的嘴角不停流下,沾湿了狐裘。
这酒是府中的好酒,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比她以前喝过的酒都要好,因为她灌了一坛子之后,居然开始头晕了蠹。
以前在山寨,她经常喝那些兑了水的米酒,一喝就是好几坛子,从来不会醉,只是偶尔喝多了有些头晕,没想到王府的酒就是不一般,一坛子把她给撂倒了。
随手将空酒坛扔到了一边,叶小清晃了晃头,又抓起了地上的另一坛酒,仰头便灌。
酒灌进嘴里,冰着喉咙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酒真是个好东西,就算是喝得发晕,但她还是清醒的,以往她烦心的时候,都会喝一点酒,每次她都喝得豪气,寨中兄弟都崇拜她,说她千杯不倒。
思绪不由得飞回了山寨,那一日她大婚,还和兄弟们喝到了半夜,摇摇晃晃地去见他的压寨相公,那个温柔体贴的,会温柔一笑的小书生。
心头忽然烦乱不堪,她将手中还剩半坛子的酒重重摔在了地上,碎裂的声音突兀且刺耳,破开了寂静的夜晚,酒全部洒在雪地上,雪渐渐开始融化了。
望着地上的碎瓷片,叶小清重重喘着气,冰凉的酒在腹中来回的晃,让她欲呕,她再也撑不住,一头倒在石桌上,她的脸贴着冰凉的桌面,有温热的液体从她眼角溢出,顺着额角流下。
其实,这些时候她一点都不想孟奕白,她就是单纯想见见他而已,一点都不想他,一点都不。
他爱跟谁一块就一块,不理她那她也不理他,大不了一拍两散,爱干什么干什么去,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道理来她能说三天三夜,说到嘴唇干裂,道理她都懂,但她就是难受,就是想哭。
她想控制,可泪水偏偏不受控制,倔强地流下,沾湿了石桌的桌面,她将脸埋进臂弯里,温暖的狐裘温暖着她的脸,但她还是觉得冷,面上的泪水被冷风一吹,她的脸好似快裂开一样疼。
骗子。
孟奕白就是个骗子,是个王八蛋,孟奕安也是骗子,什么亲密之人,根本就不是,天底下优秀的姑娘多的是,她从来都不是他的亲密之人。
头脑发晕,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正当她觉得快要透不过气的时候,有人在身后扶住了她的肩膀,她还未有动作,身后已经传来熟悉的声音:“君仪?”
叶小清将脸从臂弯中抬起,她愣愣地回过头,看向身后满面担忧孟奕安,他的肩头披着素白大氅,清寒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如同天人一般。在她心里,他很少有这般担忧的时候,每次满面担忧,都是因为她。
她的脸已经哭花了,鼻头早已冻红,眼中盛满了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落下。
何寒来找他的时候,他便觉得不对劲,如今一看,孟奕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声音里染了疼惜,“别哭。”他抬起手,替她擦拭了泪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