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敛独自一人回了咸安宫。宫里宫外一切都很平静,仿若那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叶府与镇国公府等老世家照例会往咸安宫送些东西,多是一些珍籍古玩。但宴敛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就如同宴攸,宴叙断掉的那条腿一样,再也治不好了。
宴敛心里除了对宴攸和宴叙的那抹愧疚之外,莫名的一片平静。他活的很狭隘,眼界小,他总是悲天悯人的。他以前敬佩这些人的忠义,如今更嘲讽他们的愚忠。用他读过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的智慧来说,他们的执着,是祸乱的源头,是阻碍社会发展进步的不利因素。
宴敛就是这般虚伪,他想了许久,终于又让他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阻止宴何来等人的理由。
兜兜转转又是一个月,宴攸和宴叙终于能下床了,宴敛给他们一人做了一根拐杖。
宴攸说:“君侯大可不必介怀,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既然我们投靠了陛下,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阿爷只是打断了我们一条腿,已经是看在以往的情面上大发慈悲了。”
他们大概也是怨恨的吧!宴敛看着宴攸面带无奈的模样,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五月初一,秦王大婚。
婚事办的很热闹,当朝太后主婚,十里红妆,高朋满座。
宴敛叫着人又往宴故那里送了些上好的药材,他对宴故愧疚是有,更多的却是想给宴放添堵。
昨儿个东市上开了一家百宝阁,专卖玻璃制作的各种摆件,玻璃杯、玻璃镇纸、玻璃灯罩……最稀奇的便属于巴掌大小的玻璃镜,每面镜子要价百两白银,一时之间,竟风靡了整个京城上流圈子,日入万金不止。
景修然哪里不知道宴敛的‘小动作’,只说道:“你放心,那百宝阁蹦跶不了多久的。”
“怎么说?”宴敛夹了一筷子笋丝放在景修然碗里,他爱吃这个。
“宴放身边有我的暗线,他把那玻璃一造出来,具体的制作流程就已经到了我手上了。”景修然说的坦然。
宴敛一愣:“那你还放纵宴放他们开铺子敛财。”
“他既然敢将这玻璃卖的如此昂贵,不就是自负只有他能造的出来嘛!若是我明天在百宝阁旁边开一个铺子,也卖玻璃制品,且一面镜子只要一两银子,你说那些买了他家玻璃制品的会怎么想?”
最主要的是那镜子成本真心不高,顶天了一面镜子也就四十文,又是消耗品。景修然的目标消费阶级是普通百姓,一两银子不算多,起码超过四层的平民有这个消费能力。
景修然看重的也不是这里边二十来倍的利润,他看重的是顺着玻璃制品牵出来的两条康庄大道。
第一条,这些玻璃制品既然要卖遍整个大扬朝,那便免不了要运输。玻璃易碎,可大扬朝的官道超过七层都只是用大石碾碾一遍的泥巴路,每年都要重新修一次,耗费的人力物力不可估计。眼见着水泥有了,如今正好用卖玻璃的利润来修路,如此一本万利的事,也不用户部掏钱,朝中大臣自然也就无话可说。
路有了,第二个要建的便是驿站,大扬朝的驿站属于官驿,只接待往来官员,而且只有城镇才有,极为不便利。景修然想要的是在官道上每隔二十里修建一个新驿站,供来往行人休憩。
看守驿站的人选,景修然都想好了。他手里掌握着北地十三万兵马,加之拱卫京城的十五万人马。每年解甲的兵士少说也有几千个,用这些兵士做驿站的看守,一来是给了这些兵士一个安身立命的活计,二来也能镇压那些想要闹事的人。最主要的是等到整个大扬朝的官道全部铺满驿站,普天之下最为完善的探子网也就有了,这天下的风声草动就悉数掌控在他手里了。
第二条:等着来年航道一开,玻璃制品将便会和茶叶、丝绸、瓷器一样成为大扬朝输出外国的商品,这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更何况航道和战船都掌握在他手里,便是将来玻璃的制作工艺外泄,谁还能跟他抢这部分的利润。可以说一二百年内,这都将是皇帝的钱袋子。
到这里,却是想的远了。景修然又补了一句:“听闻今天景修琪大婚,宴放送了景修琪一面一人高的穿衣镜。自称是价值万金。呵!”
宴敛挑了挑眉,难怪顾之一点也不着急,感情是等在这儿呢!也对,有资本花百两银子买一面镜子的,哪里会是普通的人家。至于宴放送给景修琪的穿衣镜,宴敛已经在想象明儿个事情一出,景修琪恼羞成怒和宴放气急败坏的模样了。
这么想着,宴敛对于明天竟莫名有些儿期待。
第二天清晨,百宝阁的宋掌柜特意起了个大早,昨天店里玻璃制品的热卖,让宋掌柜不免有些飘飘然,他是宋谨宋大少的亲信,可也从没有见过如此之多的银两,白花花的,险些闪瞎他的狗眼。但他也就只能看看,暗地里连丁点儿手脚也不敢动,因为整个百宝阁除了他还有几个伙计之外,还有十来号壮汉,他们是店里的护卫,维持店里的秩序,保护店铺的安全。
这些壮汉来头不少,都是军汉出身,打头的那个解甲之前是个百长,那可是从七品的武官。这些人软硬不吃,有他们盯着,宋掌柜就是有心想做手脚,也没那个胆量。
好在小老爷给的月例不少,足有百两银子,这年头堂堂七品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六七十两,他宋维一下子竟然比官老爷挣得还多了。
见识了昨日店里来往的达官贵人们,宋维今天特意穿了一身青色织锦缎袍,就这一身,足足花了他四十两银子。但他觉得只有这身才配得上这间百宝阁如今在京城里的赫赫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