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尔文愣了愣,他没有来得及多想,当时他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餐厅的大门,但是他没法否认那一声祝福让他感到舒服了很多。毕竟,那个声音听上去带有一种加尔文熟悉的感觉,加尔文说不出那是什么,但是他心中的感激之情在那一声微不足道的祝福中变得更加浓重了一些。
事实上,那位老人的背影也让加尔文感到亲切,灰白的头发,高大而消瘦的身躯,还有那一身半旧的大衣,他让加尔文想起了霍尔顿医生。
加尔文一边走一边想道,然后,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皱紧了眉头,朝着自己身后望去。
他离开那间餐厅已经有小半个街区了,从这个角度,他自然没有办法再看到餐厅那老式而土气的门廊。然而加尔文的心跳却越来越快,与之相反的是,他的身体却有些发冷。
那种叫做直觉的东西正在他的心里张牙舞爪。
老天……那个人……那个人简直就是霍尔顿医生本人!
加尔文转过身快步朝着来时的方向冲过去。
这一点都不明智,加尔文——
他听到自己脑袋里的那个声音开口,他知道自己正在犯蠢。
他竟然会觉得一个死人会出现在餐厅里,就为了对濒临疯狂的自己说一声“祝你幸运”?
加尔文的脚步踩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水泥地砖上,他已经看到了十字路口,几分钟前他正是在这里拐弯的,而餐厅就在右边的拐角处……
加尔文拐过了那个路口。然后,他呆呆地站在了那里,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代表着这艰难的一天逐渐接近尾声。金红色的阳光照射在大团大团的云朵上,那些云呈现出了惊人的粉红色。远处的山脉微微起伏,已经染上了淡紫色的阴影。
在这美妙的背景下,加尔文面前规整而优美的街道就跟电视剧里所展现出来的美国梦里一模一样。
道路两旁那茂密的树木让街道显得有些幽暗,精心打理过的庭院后面,是美妙精巧的豪华别墅,别墅里已经有暖黄色的灯亮起。
加尔文用力地在自己的手臂上掐了一下,他怀疑自己真的疯了。
他还记得十几分钟之前这条道路是怎么样的。
那是贫民街区应该有的样子,光秃秃的水泥地,随处可见的铁丝网,被太阳晒成枯黄的草坪,哦,对了,还有那间老式的餐厅。
老得就像是穿越过来的……餐厅……
加尔文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的嘴里还残留着汉堡的味道,他可以回忆起冰凉的可乐滑过喉咙的感觉,还有松饼上蜂蜜黏在嘴角的微妙感觉,甚至就连他的指尖都还残留着带着奶酪味道的油脂。
但是那间餐厅就像是梦一样消失了。
加尔文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他的脑袋有些晕眩,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他企图回到自己之前的那条路上去(他也记得那条光秃秃的路,被太阳晒地滚烫的水泥板)。然而当他回到回到那个小小的十字路口,加尔文的眼前依然是富人区树木葱茏的街道。树木在太阳长达一天的炙烤后散发出了好闻的清香。
加尔文忽然伸手掏出了自己的钱包,他还记得在那家餐厅里拿到的收据。他的动作十分凌乱,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钱包。
他很快就找到了那张收据,那张白色的纸条夹在皱巴巴的绿色钞票中间十分显眼。但是当加尔文用指尖拂开那张收据之后,却发现那张纸已经泛黄变脆了。而那上面的字迹也变得非常的暗淡模糊,所有的热敏纸在时间的流逝中都会字迹褪色,而加尔文手中就有这么一张。
它看上去就跟那间餐厅一样,像是从七十年代而来的。
加尔文唯一可以勉强看清楚的只有起司汉堡开头的c字母,还有收据上方原本印着餐厅名字的地方,有半个h开头的单词。
一辆汽车从加尔文的身边缓缓开过去,那是一辆低调但是昂贵的林肯车。加尔文并没有注意到它。事实上,这个时候他正处于极度的混乱之中。他很担心是自己担心的精神问题终于出现了(黑暗的过去和童年的精神创伤留给他的后遗症可并不仅仅是孤僻的性格)。
可是,那辆车却在驶过加尔文的几十米处戛然停了下来。
“加尔文?”
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