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仁背负着李丹凤,口中横咬着一根火把照亮,一手提着少林棍,一手抓住垂下的绳索,先从万岁山的后崖之上,毫无阻碍地滑到了山下,看了看四周并无异常的状态,便放下了李丹凤,手持着火把,用力拽了一拽绳索,示意留守在山崖上的程文玉也赶紧沿绳而下。
“爹爹,爹爹!!”
距离地面不过三、四米之时,背着一大、一小两只包裹的程文玉,便同样口衔着一支火把,停在了半空不动,呜呜噜噜地焦急喊道:“我的裤子被树枝挂住了,你快上来帮我一把呀!爹爹!”
“唉!”
程家仁摇头苦笑道:“蠢材呀蠢材!你那两只手,可都是摆设不成?”
“我一只手撑不住啊,爹爹!”
程文玉越发着急地呜呜噜噜道:“你快点儿啊爹爹,我就要掉下去了!”
“哼,平时不知勤练功,此时方知功力浅了吧?!”
程家仁无奈言道:“内功、轻功,功功不就,我要是你呀,宁可摔死,也没脸开口求救!”说着,便欲纵身而上。
“呃,呸!”
程文玉索性张嘴舍弃了火把,覥着脸地,嘿嘿笑道:“嘿嘿嘿,我要是死了,谁为你娶媳生孙,延续咱们家的香火呀?!”
“哟~,怎么程大侠父子俩,总是喜欢深夜不眠,到处游游荡荡呢?”
孰料便在此际,一名妖冶妩媚的女子,从无边的黑暗当中,款款走了出来,笑眯眯说道:“我看哪,你们俩,干脆改名儿叫作‘夜游神’大侠和‘厚脸皮公子’算了,嘻嘻嘻!”
“啊,柯芙蓉?!哎呦!......”
程文玉如闻惊雷,一声惨叫地失手掉落了下来道。
“文玉,小心!!”
程家仁才要伸手相接,却被柯芙蓉抢先了一步,甩出佩帛,缠绕在了他的颈间,将之拽到了自己的身边,嬉笑说道:“是啊,‘厚脸皮’程公子,你要小心一点儿,万一有什么闪失,程大侠岂不心疼呢?!”
“爹爹,救我,救我呀!!”
程文玉一丝挣扎都不敢地,直着嗓子向程家仁叫道。
“文玉!——柯门主,以往你的每一个要求,程某都无不遵从了。”
程家仁咬牙切齿地忍耐说道:“如今你已然掌控了全局,我们父子对你毫无用处可言,你为何还要这般地苦苦纠缠,步步紧逼?!”
“是啊,你们俩对我而言,好像......也没什么甜头儿了。”
柯芙蓉甜甜一笑,颔首言道:“好吧!今夜我且网开一面,做一回济世的菩萨——只要你再为我做完最后的一件事情,我便还给你们俩自由之身,任你们海阔天空、东西南北,随意游荡。”
“柯芙蓉,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了!”
程家仁不为所动地冷笑说道:“你所谓的最后一件,总是一件、一件又一件,没完没了、无穷无尽,我若再不悔悟,便就真的是愚不可及,万死莫赎其罪了!”
“哦?是吗?!”
柯芙蓉毫不在乎地一拽手中的佩帛,勒得程文玉哇哇大叫,挑眉笑道:“你信与不信、做与不做,都是你自家的事情,与我又有何干呢?是吧,程少侠?”
“嗯......嗯......!!!”
程文玉被她勒得两眼发直,两手抓紧了佩帛,死命挣扎道。
“好吧!”
程家仁只得又一次地妥协说道:“请问柯门主,此次有何吩咐?”
“喏——就在前面不远处,有一所小小的乡间小庙,咱们且去那里说话不迟。”
柯芙蓉一指程家仁的身后,笑盈盈说道:“哦,对了,别忘了背上你的儿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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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菩萨慈悲!”
程家仁背着李丹凤,走进了一所低矮简陋的小破寺庙当中,放下她和少林棍,跪倒在观音木像前,在昏暗的烛光之下,双手合十地跪拜祷告道:“请恕弟子罪孽深重,自知粉身碎骨无以相抵,但求我佛宽宏无量,开恩饶恕我儿一命,弟子感恩不尽,愿入无间狱内,以身相代,永世不求解脱!”
“你瞧,再怎么一贫如洗的穷乡僻野间,也总有一所寺庙的存身之地,哪怕是破破烂烂的寺庙,嘻嘻嘻!”
柯芙蓉手牵着跌跌撞撞的程文玉,也跟着走了进来,慢悠悠儿说着,随手一拨陈旧的布幔,掩鼻笑道:“哎呦呦,你瞧瞧这尘土!亏得你们的菩萨,也不嫌腌臜!”
“我佛慈悲,佛法广大,无处不在、无人不渡,天上人间、地狱六道,自是普存其间,救赎众生。”
程家仁端直了身子,双目微垂,神色肃然道:“柯门主,请莫对菩萨不敬,以免自开地狱之门,阿弥陀佛!”
“嘁,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柯芙蓉一挥玉手,撇嘴冷笑道:“其实呢,大多数人之所以烧香拜佛、供奉菩萨,并不是因为他们存心向善、虔诚守贞,而是与之相反,正因为他们自己内心有鬼、心里有愧,恶行在背,日夜难安,因此才希望能用香火来贿赂住佛祖神灵,好替他们消灾挡难、掩盖罪行,就像你这样儿,对吧,程大侠?!”
“这......,哼!”
程家仁无言以对,嗤之以鼻道。
“咦,这两根柱子上,居然还题写着七绝一首呢:‘莫因荤素论僧身,不以黑白善恶分’;”
柯芙蓉左右张望着,转来转去地咏读完了两根柱子上的题诗,又对着程家仁,讽刺有加地哂笑说道:“‘多少匪徒仍好汉,眼前香客尽食人’......嗯,好诗啊,好诗!没想到如此简陋的破庙之内,竟有这等精妙绝伦的智慧之作——你觉得呢,程大侠??”
“柯门主,你今夜到底有何吩咐?!”
程家仁面色一红,万分不耐道。
“吩咐没有,索命之意,却有几分。”
柯芙蓉略歪螓首,微微一笑道。
“程某之命,任......”
程家仁颇有解脱之意地轻轻闭上了眼睛,嘴角儿泛起了一丝释然的笑意道。但一言未尽,便已和程文玉二人,同时浑身无力地软软栽倒在地。
“欸~,程大侠,你别这么心急嘛!你们的命,谁留、谁丧,咱们马上便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