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善于猛攻,我则善于防守。”
独孤远峰才刚被迫立地盘旋纵起,高锦娘的后招儿已至,挥刀向上直抡,被其阻遏住了下落之势,只得剑锋低垂,发出了一式“巧浮游”,点击在了她的刀面之上,借力落在两步开外道:“攻亦是防,防亦是攻,出招儿、架招儿,有何区别呢?”
“师父还击的这一招儿,其借力、使力的道理,和师姑先前的那一招儿大同小异,但却只有招架之功,而无反击之力,其高低、优劣,由此可见。”
阿梨心中暗生疑惑道:“平心而论,师父的功力,的确是稍逊了师姑半分——可是,这个道理,就连我都能瞧得出来,师姑却为何分辨不出呢??”
“你不主动出招儿,便是满心的瞧我不起!”
阿梨这一恍惚间,那边的独孤远峰和高锦娘,已是转瞬交手了十几、二十余招儿,高锦娘持刀反撩向独孤远峰的手腕儿说道:“你不就是想说,我高锦娘,不配你出手发招儿吗?!”
“师姐,小弟从无此意!”
独孤远峰险险闪开,苦笑说道:“实是师姐天赋过人、招数儿精妙,小弟自知望尘莫及,无意自取其辱。”
“哼,口是心非,虚情假意!”
高锦娘冷笑说着,提起刀来,又是五、六十招儿的狂攻猛打,见独孤远峰仍旧只肯被动招架,不肯主动出击,于是越发火大地一声怒吼,提刀直刺他的心脏而去道:“好啊,你既然自诩最善防守,且看这一招儿,你防不防得住!”
“咦,自古刀法有云:‘刺法本为刀之本,追魂索命不由人。前刺、上刺奔喉腹,弧形侧刺觅肾心’。”
阿梨见状,奇怪忖道:“直刺喉、腹便捷,侧刺肾、心难防,而师姑却偏偏舍近求远、弃易从难,直刺心脏,这中间的差别,虽则微乎其微,但高手过招儿,分毫之差,便直如万里之遥。师父此时只需略转手臂,拨开刀尖儿即可,毫不费力——师姑此举,是为何意??”
“多谢师姐,手下留情......”
独孤远峰也是微微一怔,举剑相格道。但话犹未尽,双锋即将相触之际,便听“嗖”的轻轻一响,高锦娘刀尖儿的末端,又突的往前弹出了一截儿细锐的刀锋,径取他的心口窝儿之处——原来,高锦娘手中的这把长刀,内中另设机关,暗藏有双重的刀尖儿!
“原来所谓的‘双刀’,指的是这个!”
阿梨心中一惊,扬声呼唤道:“师父,小心哪!!”
“师姐,你这是要将我置于死地吗?!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竟然这样地仇恨于我!”
独孤远峰的心中,此刻则是又惊又痛道。刹那之间,他和高锦娘的种种过往,皆在眼前,一幕一幕,再度重现,清晰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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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龙二年,八月初。
——注:景龙,唐中宗年号;景龙二年,即公元708年。
“师父、师娘,我回来了!”
彼时年方十八岁的独孤远峰,手牵着马匹,匆匆进入“逍遥居”的二进院落,扬声呼唤着,但眼睛,却是直愣愣地看向了石榴树下。
“师弟,你回来啦?”
比他年长一岁的高锦娘,身着一套淡紫色的劲装,正站在石榴树下昂首赏花,见他进来,便回头嫣然一笑道:“我爹、娘正在厅堂饮茶,你快进去吧!”
“啊?!我原本以为,自己心心念念,茶饭不思、日夜兼程地,这么着急赶回来,是因为牵挂师父的伤势,可如今方知,我所昼思夜想的,究竟是谁!”
独孤远峰见此灿然一笑,整个脑袋,顿时“嗡”的一声,心中豁然开朗道:“师姐,你......你也想我吗??”
“怎么还不快去?”
高锦娘被他炽热的目光灼红了脸颊,微一低头,羞涩说道:“你,你傻看什么呢?!”
“哦,没、没什么。”
独孤远峰也是面色一红,期期艾艾道:“师娘所种的这株石榴花儿,真是......越来越美了,我一路所观,皆不如它。依我看哪,这世上的花朵,最美、最香艳者,非它莫属了。”
“哼!好啊,你这么喜欢它,那就呆在这里,看个够好了!!”
孰料,高锦娘听了,却是猛的面色一沉,走上前来,夺过马缰,气呼呼地甩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走向后院儿,拴马去了。
“欸,师姐!我,我自己来吧!箱子还没卸下来呢!”
“峰儿,快进来吧,你师父等着你呢!”
独孤远峰不明所以地,正欲追随在后,便见修竹夫人此际打开了房门,如此召唤他道。
“是——师娘安好。”
独孤远峰仿佛做贼被当场捉住了似的,面红耳赤地转过身来施礼言毕,快速入内,拜见高胜道:“峰儿拜见师父。师父这一向可好?”而修竹夫人站在门口儿,瞧了一眼女儿的背影,也带着一脸耐人寻味的笑意,转身坐到了高胜的身旁。
“咳、咳,还是老样子——估计大限将至矣。”
面色苍白的高胜,轻轻咳嗽了两声,苦笑说道:“上个月又发作了一次,连累得你师娘,元神损耗了不少......”
“阿胜!峰儿才刚刚守孝回山,你吓他作甚?!”
修竹夫人急忙劝说他道:“你这伤势,向来每隔数月便会发作一次,哪里就至于这样了??”
“是啊,师父,我瞧您和师娘的气色都很红润,内息绵长,定会百岁、千岁,青松不老,椿寿永固的。”
独孤远峰瞧见他们夫妇二人的气色俱都不佳,心内不禁一阵酸楚,强颜欢笑地安慰他道:“弟子这次在山下带了不少的名贵补品回来,等待一会儿就煎煮了,给您和师娘服下,益气补血,当有奇效。”
“嗯,坐下说话吧。”
高胜微微一笑道:“多给你师娘服用一些也就罢了,我这身体呀,纵是太上老君的仙丹,也是枉然了......”
“难得你一片孝心,我和你师父,都很欣慰。”
修竹夫人不忍卒听地,截口打断他道:“峰儿,你此去守孝半载,家事可都处理稳妥了?”
“是。”
独孤远峰颔首说道:“如师父、师娘所知,弟子在家中行二,先母(野菊花)早逝,长姐(荠菜花)前几年难产而亡,继弟也因时疾病故。因此,我便将祖业尽数儿变卖,只留了一部分,为继母(千年艾花)养老所用,余者都兑成了金锭,带了回来。稍后,师父便可将之封入密室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