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她爱范俊哥吗？是爱的吧，她喜欢和范俊哥在一起，也很享受范俊哥对她的呵护和爱惜。她轻轻“嗯”了一声。
肖黎把视线从窗外收回，转向小棠：“那我呢？”
小棠半天没说话。肖黎一直看着她，执着地等着她回答。小棠没看他，轻轻问：“那你呢，你爱赵盼吗？”
本来轻摇着的秋千椅骤然停了下来。肖黎语气急切起来：“不爱。我除了你，谁都不爱。”
小棠轻笑起来：“肖黎，你知道我为什么爱范俊哥吗？”
肖黎紧盯着她没说话，眼里满是不安与不甘。
小棠轻声说：“因为范俊哥从不舍得让我受一点委屈，更不会任凭别人欺负我，侮辱我。”
肖黎声音急促起来：“小棠，你在怪我吗？”
小棠平静地看向他：“是。肖黎，我是在怪你。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肖黎。你不觉得你太过贪心吗？你永远在既要又要。你如果想要我，你就该让我感受到你的爱，而不是只有占有欲；你如果想当罗渊，那就索性潇洒些，坦诚地告诉我对于你来说名和利就是比我重要一万倍。
“肖黎，我曾经很爱你，我爱了你很久，我无数次幻想过和你结婚，和你共度一生，和你一起变老。可是昨晚，在那种环境下，我甚至不确定你会不会出手救我。昨晚那个罗渊就像个陌生人，和那满屋子让我恶心害怕的混蛋并没什么区别。
“肖黎，你说过你没有退路，我也没有。我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爱你，因为那个让我厌恶的罗渊，长着跟你一样的脸。”
肖黎幽深的眸子微微湿润，眼神里透着无法言喻的伤感和落寞。小棠的话仿佛一把利刃，深深刺进他心窝。肖黎苦涩地笑起来：“范俊曾经找过我，很久之前。他说我有天一定会后悔。他说的没错，我的确后悔了。”
肖黎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小棠，我一直都知道我是个混蛋。从小，除了外婆，我从未对任何人有过很强烈的情感，对妈妈没有强烈的爱，对我爸也没有强烈的恨，甚至对打骂和疼痛也愈发感到无所谓。除了学习和逃离，我没有对任何一件事生出过兴趣。后来遇到了你，爱上了你，我才知道，人原来是可以有那么多情绪的。原来好的情绪像毒品，会欲仙欲死，会欲罢不能；原来坏的情绪像毒药，会荼人心智，会催人心肝。
“我也同你一样，幻想过无数次和你结婚，和你共度一生，和你一起变老。小时候，这些幻想就像一间安全屋，让我可以缩在里面，躲避着脑海里到处游走的轻生念头。可我们长大了，那些念头突然在我成年那天，就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无比清晰地照出我的卑微和不堪。我有扭曲破碎不能称之为家的家，有痛恨厌恶却不得不认的亲人，有无数阴暗肮脏的秘密，有一片黯淡无光的未来。除了这些，我什么都没有。
“对，我还有我最珍贵的东西，我有你的爱。但也正是因为有你的爱，我便更加痛恨自己的一无所有。上大学之后，我要兼职赚学费，赚生活费，好在我有脸和脑子，我走了很多捷径。可是我越来越惶恐，我怕你上大学之后，看到更多更好的人，看到更美更绚烂的风景之后，会发现我的窘迫。
“后来就误打误撞进了这行。其实最初，我只是为了钱。后来运气居然不错，我就在想，有一天你突然发现我变成了明星，这会不会很令你惊喜。但是渐渐的，我便发现，因为最初的隐瞒，我已经越来越没办法坦诚了。签各种合约，各种保密协议，好像坑越挖越多，即便我再去和你坦白，也会被迫掺进去不少谎言。我慢慢慌了，便开始逃避，开始麻痹自己，来日方长，我有的是机会和你坦白一切。
“然后你和我提了分手。我虽痛苦不堪，但我不信你会爱上别人，我就是知道，你不会爱别人，你只爱我。我渐渐有了知名度，有了钱。可也正因为如此，我没了自由。每天除了上学，其他的每一分钟几乎都不属于我自己，我每天做着讨厌的事，见着讨厌的人，过着讨厌的生活。我安慰自己，等钱足够多，我就洗手不干，那时候我可以和你一起，过任何你喜欢的生活。
“我还是太自负了。我以为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多久，只要我用些手段，你都是我的。就像小时候，我们不论离多远分开多久，你都会一样爱我。甚至夜里接到范俊的电话，知道你们在一起，我只有满腔的嫉妒，嫉妒他吻你抱你，对你做我一直想做却做不了的事，可我压根儿没担心会失去你，我想，你对他无非是感动，或者是寂寞，总之，你不会爱他。
“昨晚那些人……我不想为自己辩解，因为我在那些场合，那些时候，和他们确实是一路人。我不觉得有什么，我没去做伤天害理的事，也对他们做的脏事不感兴趣。逢场作戏的工作应酬而已。其实在昨晚你闯进来之前，我就看到你了。你穿着不合适的礼服裙，走着生硬的台步，还差点在场中央滑倒，但你比在场所有人都美，都可爱，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激动，多开心。
“我的确是混蛋，可是小棠，你应该知道，不管我是肖黎，还是罗渊，只要有我在，都不会放任你卷入危险。是，我的确不能像范俊那样，无私，无畏地呵护你。昨天那样的场合，我不能表露出对你过多的兴趣和担心，如果现场任何一个人，对你关注过多或表现出喜欢，对你都不是好事，反倒会让你陷入更大的风波里。
“小棠，今天你离开这里，也许在你眼里，我们已形同陌路，但在我眼里，这不过是像小时候一样，闹得一场小别扭而已。你抗拒也好，不理解也罢，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重新让你爱上我——”
肖黎没再继续说下去，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小棠慌张起来，赶紧揉了揉眼睛，擦掉眼角的泪，等待着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肖黎把她的样子看在眼里。他敛起眼里的痛苦和伤感，目光慢慢变得凛冽起来。敲门声越来越响亮急躁，最后简直是在砸门。肖黎走到门边，边打开门边说：“你动作真够迅速的，范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