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年代久远的原始森林。
一条澎湃奔涌的大河横亘期间,庄湄戴着渔夫帽,骑在马上,他们一行人已经沿着这条河走了一上午,太阳挂在天空的正中央,走在最前头的薄洄命令大家原地休息。
所有人就停下来,庄湄身下的那匹马温顺的跪下来,她也从马上下来,靠在马肚子上,仰头喝水。
薄洄走过来,扔给她几颗青枣,“很快就到目的地了,你还好吗?”
庄湄嚼着酸甜可口的青枣,“你在哪儿摘的?”
“树上。有的被猴子啃过了,你可别吃。”
薄洄也坐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团黑布,“姐姐,等会儿你要蒙住眼睛。”
“……”庄湄看向薄洄,薄洄摸了摸她的头,“有时候知道的太多,看得太清楚,都很危险,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最安全。”
庄湄眨了眨眼睛,“……我这几年每次看报纸,不是说你在国外纸醉金迷,追着那些欧洲名媛跑,就说你滥用药物、吸、毒,挥金如土,还有人说你在纽约的街道上捡烟屁股……”
薄洄越听越想笑,他弯起嘴角,“继续说,还说我什么?已故总理之子薄某流亡国外,宛若一只没有国籍的流浪狗,四处碰壁,饱受欺凌?”
庄湄瞧他毫不在意的样子,也禁不住笑了,“五年前我和妈妈出车祸的时候,报纸说,是我酒驾嗑、药了,才导致母女双亡……实际上,我那晚非常清醒。”
薄洄抱了一下庄湄,“人们特别想看到我们堕入深渊,想看到我们痛不欲生,想看到我们从天之骄子变成地上任人践踏的蝼蚁,我们越惨,他们就笑得越开心。他们认为他们可以打败我们,但我们……终将证明,他们那是幻觉。哈哈。”
薄洄一边说着,一边给庄湄蒙上眼睛,一行人再次出发,庄湄在一片黑暗中一路向前,她估计大约是两个小时后,队伍停下了,她们到达了目的地。
薄洄将她揽在怀中,她听见薄洄问:“房间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薄先生。”
“姐姐,我让这两个女佣带你去你的房间,你留在房间里,哪儿也不要去,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我们一起吃晚饭,嗯?”薄洄吻了吻她的手背,“我代表所有人欢迎你,薄小姐。”
庄湄感觉自己像是在捉迷藏,她任由两双手拉着自己向前,上了台阶,脱了鞋,走在木地板上,大约走了十几分钟,门开了,她进了房间内。
女佣替她解开了黑布条,庄湄慢慢睁开眼睛,入眼就是花团锦簇的房间,整个房间摆了好几个花瓶,全都插满了那种小玫瑰,她推开木窗,只见绿树掩映间有一个小湖泊,湖边儿有不少身穿纱丽的女人在洗衣服或者洗菜,她们头上的银饰迎着太阳闪闪发光。
“薄小姐,洗澡水已经给你放好了。”
庄湄转过身去,这两个女佣都是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女,她们睁着乌黑而清澈的眼睛,望着她<divclass="contadsr">。
“谢谢。”
“您需要按摩吗?”
庄湄点点头,“我的屁股好像不是我的了。”
两个女佣笑了,庄湄躺进浴缸里,那两名少女就开始给她按手臂和肩膀,澡洗到一半,庄湄就昏昏越睡,后来她穿上衣服,一头栽倒柔软的床上,没被按摩几下,就呼呼大睡。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庄湄醒来时,陈子旺正坐在她床边。
“……陈教授?”
“慢点儿,慢点儿。轻轻呼吸,轻轻的……”陈子旺检查了一下庄湄的眼睛,也不知道她拿什么灯那么一照,庄湄眼前就全是白色的光圈,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她流了好几滴眼泪,最后只好闭着眼睛对陈子旺说:“眼睛好痛。”
“你闭上眼睛,别说话。”
“我弟弟呢?”
庄湄伸出手去,薄洄立刻握住她的手,“我在这儿呢,你再休息一会儿。”
“我已经睡饱了。我想起床。”
薄洄和陈子旺对看一眼,薄洄想了想,“我先给你擦把脸。”
“我自己擦就好了。”庄湄正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剧痛无比,浑身上下的骨头好像已经散架,瞬间锥心的疼痛惹得她大叫一声,那感觉无异于被人五马分尸了,她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手脚。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放松点,姐姐,没事的,我在这儿呢。没事儿的,嗯?看着我,看着我。”薄洄的眼睛里泛着泪光,他目光坚定的看着庄湄,庄湄缓慢的睁开眼睛,刺痛感在消退,慢慢能看清楚一切,她从薄洄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庄湄不再说话,她也不再动。
陈子旺开口道:“你睡了五天五夜,中间你的心脏一度停止跳动,你失去意识……现在,你仔细告诉我,这段时间,你是不是有过心脏过速跳动,晕倒的情况?”
“有过一次。那次之后,我就断片了。后来……我很容易昨天发生什么事情,我怎么想不起来。”庄湄老老实实的靠在床上,她打量着房间里摆放的所有医疗机械,还有不远处全息投影上关于自己身上的数据信息,庄湄可以看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十分缓慢,就像一只马上就要咽气的青蛙。“我就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庄湄发觉自己说话的声音很沙哑,她低下头去,她的两双手布满皱纹,她的双腿也像是一个老太太的双腿一样……她闭上眼睛,“我还能活多久?”
陈子旺看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满脸褶皱,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迅速衰老的庄湄,他一时间泪如雨下,“我一定会救你的。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虽然眼下看上去真的很糟糕,但是,最起码你蜕变了一次……”
“一次绝妙的蜕变,从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变成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庄湄想笑,可她觉得脸上生疼,她伸手去碰了一下,才感觉那些褶皱像是坚硬的沟壑,皮全都皱在一起。
“姐姐……”
庄湄握住陈子旺和薄洄的手,“我知道我活不长了,总之,我心里一直有种感觉,我肯定会在我很年轻的时候就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