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菲尼拉城郊,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里,旧藤椅如同停在枯树枝头的老鸦那般聒噪着乏味可陈的老故事、老曲调,不时摇晃着“吱呀”作响。
天上,西沉的日轮裹在浑浊的雾霭里,铅灰色的云层裂成碎陶片,漏下几缕虚弱的锈红色光,洒向了那个躺在藤椅上一动不动的消瘦人影。
像是在药罐子里浸泡了多年似的,浑身满是刺鼻药味儿的莱奥纳德双眼半睁地耷拉着眼皮,半睡半醒般盯着飘浮在面前的那幅陈年旧画。
良久。
他眸中那抹平日里凛冽扎人、而今却并没什么神采的银灰色略微波动两下,在一阵急促的咳嗽过后,嘶哑难听的声音尽量维持着说话时气息的平稳缓缓响起。
“这小子又发现我了。”
莱奥纳德说着,又喃喃低语地将其重复一遍,眼角一抽,随后锁起昨日被烧得近乎光秃的眉头,不知其解地怪异道:“昨晚我还当只是意外,可今日已经接连被注意到了几次......咳咳咳......他一高阶,怎么做到的?”
“那当然是因为老家伙你废物呗!”
顶着头如同野草般缭乱棕发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不大的小院中。老男人挺了挺略显“壮硕”的大肚腩,用带着一丝醉意的浅褐色眼睛瞥了莱奥纳德一眼,嗤笑一声直接开损道。
莱奥纳德对此情绪没有泛起丝毫波澜。
无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至少这次没有一上来就骂他老狗不是?
考虑到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莱奥纳德毫不犹豫地打消了忍痛直起身的念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回给来人,只是语气淡淡地问了一句道:“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死没死。”
老男人回答得也是很不客气,随后稍微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我想你也死不成,祸害遗千年嘛......而且,你不是强行还把我的穹心石髓给夺走了?”
说到这,老男人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把手朝前一伸,不善道:“既然用完了,那就快点还我!否则,莱奥纳德,信不信我趁着你现在虚弱把你给塞进赫克托家的厕所里。”
“......呵,那样的话,或许都不需要我们再做别的准备,直接就把赫克托给吓死了。”
莱奥纳德僵硬扯动满是疮疤的脸皮笑了两声,只是眼睛里却无甚笑意,即便依旧昏暗无神,也还是有些让人心里发寒。
起码某个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老男人忽然就哑火了,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地挠挠脸颊,讪讪道:“那个,莱奥纳德,莱哥?您要是不会笑就别笑啊,您这笑得我瘆得慌......”
莱奥纳德闻言,笑容更显得僵硬了些:“练习一下,许久都没笑了,毕竟难得待会要有客人到访,总是得笑脸相迎的。”
“还不如冷着脸去迎接呢!你这一笑,简直就跟要去找人寻仇那样......”
老男人撇撇嘴,而后想起某只或许根本就不存在胆子这种东西的小艾芙莉娅,补充道:“奈芙薇尔小姐他们师徒俩应该不至于被吓到,但那只小血魔很有可能会被吓哭的。”
“我想也是,”莱奥纳德收起笑容,冷淡道,“那小家伙刚刚就被礼花声给吓晕了。”
“是么?我刚才切断了精神力连接,没去注意那边......”
老男人想了想,又觉得这还挺正常的,很符合他对小小姐的认知:“是在我推荐的那家餐厅?我提前砸钱让店家准备了些礼品来着——嗯,砸的是你的钱,我昨天从你那翻出来的。”
莱奥纳德目光转而幽冷,半晌才道:“......我很穷。”
虽然他很赞同提前给客人准备点礼物,但......他是真的很穷,退伍的时候就散尽了钱财,后来的也基本上全拿去补贴以前战死战友的家属了,几十年城主干下来,只留下了那点儿棺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