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台地才是整个战场交战最激烈的地方,韩猛的任务很简单,只守不攻尽一切努力吸引左翼曹军,为袁尚发动突袭创造机会。
台地面积不算大,两三千人就能占满,曹仁先占领临近一处高地,军队展开后夏侯渊在北曹洪从东同时仰攻。韩猛分兵两面防御,重甲戟士集中安排在山顶靠后位置,那一面顶不住重甲戟士随时支援。
东坡相对比较缓,曹洪摆开阵势攻击的很正规,按部就班慢慢推进主打一个消耗。北坡有几处土岭很陡峭,军阵经过时难免会被打乱,夏侯渊才不管这些乱就乱着打,四千军队没有间距一拥而上。
曹仁很支持这种打法,这一战肯定是赢,问题是怎么赢,勇往无前的气势政治意义很大,调张辽徐晃跟着夏侯渊冲上去,持续乱战一刻不能停,优势就该如此发挥,靠人多势众摧枯拉朽一突而下。
韩猛不怕打成消耗战,就怕对手拼命,北坡曹营猛将带队凶悍异常,八千人前赴后继,后排顶着前面冲,死人当做盾牌推都推不下去。
这种程度的近战双方都放弃长矛,盾牌推搡住,大刀利斧只管照头招呼,很多人被砍倒后直接被踩死,交战后没顶住一刻钟,北侧袁军就不剩几个人,韩猛也发了狠,韩范、尹楷、孟岱全军押上。
台地上满是人,曹军从北坡朝上拱,西侧坡地还有袁尚军在使劲爬,上了台地就从坡上往下顶,军士前后左右都是人想逃跑都不成。
曹仁看的热血澎湃,几次要出击都被满宠拉住:“大将自有责任,岂可抢夺下属功劳?”
曹仁想想也对,不能什么事都冲在前面,作为主将该给别人立功机会:“公刘!支援子廉告诉他学学妙才,我要看到气势!气势!”
台地上打的激烈,曹洪却坐在山下啃肉,看见朱灵过来笑嘻嘻起身,顺手送出一条羊排:“某亲自烧烤,公刘快尝尝。”
朱灵啃了几口不住点头:“子廉手艺颇有进步。”
“我知你来意,这打仗嘛要用脑子,脑子你有吗?”曹洪说着指向台地南侧:“过一时半刻韩猛无法分身,我沿台地崖壁侧击沮鹄,打崩他突进去击杀袁熙。”
朱灵一挑大指:“子廉尽管做,我接替你攻击。”
“就怕韩猛不管不顾冲下来,你去问问子孝,他若同意最好,不同意也别怪咱没通知。”
曹洪决定出于礼貌通知曹仁,自己脱离阵地去打幽州军,韩猛放弃台地冲下来就不妙了,倒不怕他翻起什么浪花,就是面子上不好看。
徐晃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台地,只觉得忽忽悠悠就给推上来,四周全是人,挤在一起呼吸都困难,面前一个重甲戟士高举大戟呐喊,周围吵的听不清对方在喊什么,吐沫星子喷在脸上瞬间就干了,徐晃费半天劲抽出刀刃朝对方脖颈送去,那戟士脑袋一歪武器脱手,左右摇摆几下消失在人堆中。
这到提醒了徐晃,这时候千万别摔倒,摔倒立即就会被踩死,刚想到这一层,一股蛮横力道传来人流朝侧面一歪,徐晃心脏都快吓脱落了,不止徐晃,处在中央的人全都惊恐无比。
回想刚才那个重甲戟士,应该是在呼喊后面不要挤,这种打法气势太过宏伟,后方的人处于亢奋状态只顾朝前顶,这都不是打仗了这是群体性恐慌。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人流左右摇摆幅度渐大,周围声音随着摇摆越发整齐,里面明显带着哭腔,摇摆的幅度一次大过一次,人海波涛中根本无法控制身体,突然脚下悬空,眼前一黑胸口闷的厉害,虚晃心道一声坏了,本能的弃了武器双手抱头尽力蜷缩身体。
五脏六腑都跟着翻滚,一睹无形的万钧之力挤压肺部,耳膜从内而外鼓起,仿佛要随时炸开一般,整个身体瞬间失去知觉,周围听不到哀嚎,更没有哭泣和呐喊,只剩下一片寂静。
大脑短暂空白后,浓烈的恶臭夹杂着血腥直冲鼻腔,徐晃第一时间爬起身,又被背后人流裹挟和对面撞在一起,双脚离地上身露在半空,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头盔反光。
仗打到这个程度曹仁有些慌了,不是担心别的,自家老弟夏侯渊还在上面,他要出意外可不成,多年经验让他做出正确判断,命令亲卫从后面一层一层拽回人群。
这时候可不能立刻叫停,没用不说还会造成更大的混乱,保不齐上万人拥挤下坡,发生新的踩踏事故损失更大。恰好朱灵派人过来说明意图,曹仁当即同意,赶紧转移注意力,韩猛兴许就不再死守了。
沮鹄左手边是西山台地,右手边是曹性,本军处在战场中央,与赵渎合力面对曹军。对面的路昭分做两阵,弓箭互射过后步兵狠狠撞在一起,接战后双方披甲盾兵在前抵住,身后矛手连续刺击,头上不断有箭矢抛落。
冀州郡国兵矛手不多,大部分使用长戟拍击砍杀,官渡之战时证明轻步兵列阵厮杀大戟不如长矛,戟能破甲长矛也可以做到,大戟不但消耗原料多,也更沉重不利于持久作战。
更要命的是大戟挥舞没有长矛刺杀快速迅捷,虽然也可以刺击,然而在乱战中戟枝容易被对方盾兵架住,比起五校营那些专业的重甲大戟士,普通农民兵在技艺上差距很大。
路昭第一阵交战一会儿朝斜后侧脱离,第二阵补位上前继续厮杀,路后就是冯楷两阵,紧跟着就是李典四阵。
沮鹄这一边算上身后赵渎也只有三阵,郡国兵平时都是农民,都是战争前临时征集,短促战斗还能和曹军半脱产屯田兵僵持,高强度厮杀时间一长逐渐就乱了,边厮杀边退却眼看就要溃散。
沮鹄看到刘琰的五百骑兵突进乐进阵中,紧随着曹纯的骑兵也跟着闯进去,战场里烟尘滚滚什么都看不清。没等曹性加入战团,张合高览顺着河滩冲到,此时整个所有人都在苦战,袁尚还有七千生力军留在后面,沮鹄不记得向袁尚请求过几次支援,得到的答复是始终是两个字“坚持“。
沮鹄不介意战死,可麾下军队眼看要崩溃,他和赵渎都打算略微后退,趁建制还在后退兴许能稳住,再等下去军队溃散一切都无能为力。
军令刚传下去意外发生了,曹洪四千人没有任何队形从左斜方冲上来,曹洪轻步兵速度太快一下子突入阵势中,眼见沮鹄陷入乱战赵渎不肯独自后退,带着一千人返回支援。
曹洪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留下轻步兵纠缠,亲自率领重装步兵穿插通过,路昭冯楷不用通知也明白曹洪意图,马上全军压上,李典抓住战机四千人紧紧跟随在曹洪之后。
西山在焦灼曹性在僵持,现在中央被突破使原本稳固的阵线被撕开一条口子,曹洪李典六千人像一把利刃刺破铠甲直指腹心。
进入喇叭口曹洪视线陡然开阔,北看是袁尚中军,此时派出两营军士迎面开来,南边不远处袁熙就站在大旗下,身边还有上千军士。
李典挡住袁尚援兵,曹洪两千重甲直奔袁熙,梁岐的一千人连郡国兵都算不上,没有甲胄武器五花八门。军队的训练程度是一方面,混战中有没有甲胄才关键,一刀砍在甲胄上对面只是摇晃两下,等对方砍过来不是死就是重伤。
装备碾压之下士气毫无作用,勇敢只能平添伤亡,梁岐眼见挡不住,跪在袁熙面前猛磕几个头:“在下无能,请使君速退!”
说完也不管袁熙答不答应,命令左右护卫立刻带人赶紧走,直到袁熙走远,梁岐才抽起斧头砍倒军旗。
“李典侧击袁尚,某去追杀袁熙。”曹洪说完哈哈大笑,没走几步突然心中一凛,下意识低头俯身,一支破甲重箭呼啸飞过头顶。
听到马蹄声振耳知道对方杀到近前,曹洪抬盾遮挡,砰一声弓身砸在盾牌上裂成两节,曹洪听声辨位前出一步,挺刀刺出扎在马腹上,那马受伤过多又受重击,没奔跑出多远轰然倒在地上,骑士奋力抽出腿,连滚带爬跃上一名乌桓人的马背飞似跑远。
亲兵赶上前拾起地上的头盔挥舞,曹洪注意到死马身上空空的箭囊,歪着头看向远处:“臭娘们儿命真硬。”
韩猛在西山亲眼看见曹军穿插,转身拉住孟岱:“天赐良机不可错过,这就与君作别,他日蒿里相见!”
孟岱也是一脸兴奋,对着剩余部属大喊一声:“烈士不孤岂能独勇,冀州英豪全军突击!”
朱灵正在仰攻,头顶传来呐喊韩猛当先,大戟士全部冲下山坡,以高打低又是绝死突击,朱灵事先有所准备一时也抵挡不住,军阵被冲开一道口子,韩猛直奔曹操中军杀去。
西山上袁尚军残存不多,大戟士一走曹军阻力霎时消失,韩猛刚冲到山下夏侯渊军旗就在西山台地树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