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南二郡属于燕国督亢地区自古富庶,袁熙实行与幽州士族共治政策,明面上各地赋税正常缴纳,实则被士族截留一半不止。中山是袁氏核心地域经营多年,实控土地户籍记录的明明白白,故此赋税多过幽南二郡不少。
此前袁尚承诺以中山赋税支持幽南,自打赋税运抵韩珩手头突然宽裕起来,原本因财政不足无法实施的计划也得以顺利进行,刘琰的增税要求根本没人认真对待。
幽州仍旧按照以往以民生为主,首先是继续拓宽道路,其次是翻修河堤整饬灌溉系统,在农田水利完善的基础上招抚流民扩充人口。
刘琰到了蓟县才发现违背了自己的意愿,这些臣子阳奉阴违就够气人,袁熙更可恨,到了蓟县什么都不管,带着泰山环跑到安国过小日子去了。
放下账目刘琰脸色越发阴沉,抚摸桌面强压住火气:“城墙呢,怎么不修城墙?兵也不招,你天天干吃饭啊!”
韩珩选择闷头不做声,霍奴起身打圆场:“想着形势大好不如打稳基础,韩别驾也是老成行事,谁想到风云演变如此?”
真不好怪韩珩,兄弟齐力万众一心对外用不上幽州出头,幽州从来都置身事外,兵多了南北都有意见不如不招,着重发展经济,等上几年手头充足做事才方便。
谁能想到大好形势说变就变,幽州各地正干得如火如荼,预算都安排下去了,总不能停工不做吧,再说临时征兵修城墙也晚了。
张楠也起身劝解:“主公也不说来个信。”
张楠明里说袁熙其实指的就是刘琰,自诩幽州属于你,一天天就知道胡混,也不说派个人监视指导一下,现在却来怨我等办事不力。
“你们心里就只有老百姓,我家怎么办?你们还是不是臣子?就这么侍奉恩主?”刘琰气急败坏讲出藏在心里的实话。
韩珩脸色瞬间就变了,忽地起身忍了半响又缓缓坐下,他尽力压抑愤怒,好让语气尽量平静:
“我等首先是大汉臣子,其次才是恩主门人,行事以社稷为重遵从良心,百姓苦社稷难,黄巾乱起盖因百姓困顿。。。。。。”
刘琰不等韩珩继续说下去厉声打断:“黄巾逆乱是法不够细,量刑过宽,老百姓懂什么?我见过,我亲眼见过,给点好处跟狗一样抢食,稍一吓唬跟耗子一样到处躲藏。”
“他们只会内斗,为了他家好自家差,为那点鸡毛蒜皮斤斤计较,要怪也是你们不会耍手段,都与淇园太监一般哪会有人作乱?我是公卿不是官吏,本该酒池肉林纵情享乐,都怪你们,现下还要亲自来收拾烂摊子。”
刘琰说的激动手指挨个乱点,喘了几口粗气怒极反笑:
“哦吼吼吼,有血性的都跟着大贤良师死绝了,剩下的,剩下的都是猪狗牛羊,一茬一茬老老实实等着被收割,这就是命,一辈一辈就该老老实实守着等死!”
当前这个时代,可以把大汉文明看作一个孤立的系统,孤立系统总是自发而不可逆的朝混乱发展,当混乱越过一个阈值便会走向自我毁灭。
在断壁残垣一片焦土中,残存力量会慢慢恢复,文明重新崛起秩序再次建立,遗憾的是没有外部刺激文明本质没有改变,过去什么样现在仍旧什么样子,重起秩序重新陷入混乱,生而灭又重生周而复始循环下去。
文明内部总会有人意识到危机,除了尽力延缓毁灭之外,还有一种选择,趁势而起主动加速毁灭,在毁灭程度还可接受的范围内重整秩序,过程中文明叠加嬗变发生进化。
遗憾在于,基于过去的样本缓慢进化,外表或许略有不同,但本质仍旧一样,混乱速度或许会减慢但结局依旧不会变,孤立系统终究逃不过覆灭的窠臼。
唯有外部刺激改变孤立体系,不管是主动探索还是被动接受,文明都会因外部刺激产生质的突变,孤立系统不再简单嬗变,而是逐层叠加冲突,用量变引起质变产生文明层级迁跃。
新的文明由两个系统碰撞融合为一,久而久之孤立系统死灰复燃,自强繁荣,昌盛衰落,混乱崩溃,就如人生一般无二。
辉煌始终短暂,寂灭才是永恒,厅堂内鸦雀无声死一般沉寂,这是独属于今学的极端绝望,哪怕真就如此也没有人会公开认同。
刘琰发泄过后情绪渐渐冷静下来,刚才那些话不该说,按照今学观点推倒下去只会坏事,真是那样结局大家索性什么都不做,混吃等死算了。
正思量如何圆回场子,徐辑干咳一声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府库还有结余,要说修葺城墙短时间怕见不得效果,当下抓紧征兵才是紧要。”
刘琰没好气的挥挥手:“全拿出来征募,行了赶紧准备,兵员征满不必训练,即刻南下。”
“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焦触不顾阻拦起身开口。
“坐在这里就当休戚与共,你说吧。”刘琰隐约能猜出焦触想要说什么,有些话还是当面讲出来好,免得积攒到最后不可收拾。
“前时刘镇南与刘豫州分别致信二位公子,言语恳切至极,都期望二位公子摒弃前嫌一致对外,奈何二位公子依旧鏖战不休。”
焦触环视左右声音逐渐变得高亢:“明眼人都看得出,兄弟阋墙失去的不光是实力,还有人心呐!此番曹操举大军来攻,覆灭。。。。。。”
韩珩突然起身厉声呵斥:“你闭嘴!”
“让他说。”刘琰挥手让人家继续说,说破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