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言之一愣,才知道秦妄是误会了。
他搂着人的腰,用宽大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脊背,安抚道:“好了好了,我错了,你那么好,我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
死过一次的人,终于确定了那个人毫无保留的爱着他,怎么舍得死掉。
秦妄点头,抱着人又不想被斐言之发现自己又丢人的哭了,于是保持着沉默,偷偷的用手背擦着眼泪。
斐言之迟疑了片刻,把秦妄抱进怀里,轻声问:“秦妄,你后悔过吗?”
后悔代替他认了那场罪。
白天的时候那场介绍见面表面上看起来很普通,可他们都知道秦妄的身份已经被扒了个底朝天。
无论面上有多恭敬,可心里仍旧在唾骂,凭什么一个劳改犯还能出来就占的高位。
“那场替罪永远都是横在我们之间最大的刺。越相爱越是如此,秦妄……”
身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为什么要六年不闻不问?
身在其中是看不清的。
秦妄以为他爱的人不曾爱过他,才在彻底失望后念着对方一生顺遂放弃了挣扎坦然赴死。
可他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从始至终就只有他。
他只是没办法跟自己妥协罢了。
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在告诉他没有人会毫无保留的爱他,但秦妄出现了。
可他的理智告诉他,他绝不能依赖于所谓的爱这种不靠谱的东西,只能依靠自己。可本能又控制不住的沉沦。
如果没有爱,就不会六年不闻不问。
正常的做法应该是时不时安抚着钓着秦妄,确保他永永远远的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可……
没有。
他宁愿冒着风险也想跟自己赌一把。
后来……
是再次出现的秦妄。
压塌了一切。
他与自己周旋已久,下不了毁了自己放了秦妄的决心,又怨恨秦妄为什么要出现。
明明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出现他这种垃圾身边,还被他伤伤害。
于是爱越深,刺越深。
如同绞杀自我的藤蔓,将一切勒进血肉里,终于摧毁了一切。
可秦妄抬头,却看着他很不服气的道:
“如果是刺,那就把我们两个一起扎个对穿好了。”
他之前不知道斐言之喜欢他,可现在想想就知道斐言之在介意什么。
如果斐言之不喜欢他,替罪这件事不过是欠了一个人,无论用什么办法什么东西还了就好了。
可如今他们在一起了,斐言之喜欢他,那还怎么还,他还不了,也没办法还。
无论怎么做,都不是对他的二次伤害。
所以,那件事会是留在斐言之心里的刺。
但他非得想办法拔了不可。
秦妄带着浓重的鼻音,看着斐言之眼睛里一片雾气:“斐言之,我不后悔的,这辈子,上辈子,下辈子都不后悔,有什么好后悔的,要真的是你,我才要后悔死。”
他的言之怎么能再经历那样的事情。
他这样没用的人又凭什么敢喜欢光芒万丈的他。
幸好。
现在他们在一起了。
幸好。
斐言之也好好的。
幸好幸好。
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一辈子可以一起过。
不就是刺吗?
只要能在一起,他早晚给它磨没!
斐言之垂眸,他松开人的身子,用手指抬起他的脸,擦掉他的眼泪:
“和我在一起,你这辈子都注定只能背负着劳改犯杀人凶手这个身份了,秦妄。”
秦妄抬头,他的眼睛里蒙了一层雾,看着斐言之不服气的道:
“劳改犯又怎么样?还不许人家浪子回头啦?”
他顾不上丢人,推开斐言之,去摸他的口袋。
斐言之下意识的拦住了。
秦妄原本的猜测更加坚定了,他压着斐言之的手把东西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打开看了两个字就撕的稀巴烂,然后丢下阁楼,随着夜风飘散。
斐言之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思索着措辞解释。
秦妄却握着他的腕骨,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一个低头抱着他的腿把他抗在可肩头,转身就走。
斐言之懵了一下。
“秦妄你干什么?”
秦妄扶着扛在肩头的人大步流星,惜字如金道:“回屋。”
斐言之气笑了:“回屋你扛着我干嘛,放我下来。”
秦妄摇头:“不行。”
“那你想干嘛?”
因为阁楼没有电梯只有楼梯,斐言之不敢乱动,只能伸手去推他。
秦妄斩钉截铁得道:“不干嘛,我在强制你。”
斐言之一愣。
随后笑出了声。
虽然这样的姿势不太舒服,倒也没再反抗。
进了卧室“彭”的一声用关上门,秦妄把斐言之放下来推到床上,然后迅速的扯了睡衣,坐了上去。
“斐言之,这件事你想都别想,我不同意。你以为你那样做是为了我好吗?你那分明就是让我受过的罪再受一遍。”
斐言之握着他的腰,摇头:
“我没想那么做的。”
秦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斐言之起身,拥着他的身子,哄着:“秦妄……”
秦妄靠在他怀里闭了闭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斐言之你要说话算话。”
从今天开始他要养生,努力活过一百岁,看着斐言之。
斐言之低头亲着他的脸,笑着。
“说话算话,我要是不算话你就……”他想了想忍不住笑出了声:“强制我?”
秦妄脸红,臊的慌。
他看的小说里明明就是这样的啊,为什么他操作起来就感觉不对劲儿?
但他嘴硬,恶狠狠的道:“对。你要是反悔,我就强制你,反正你现在也是个穷光蛋。”
斐言之的钱全都在他这,这样下来强制起来还不是手到擒来。
斐言之看着他。
忍不住笑。
“好。”
眼底容纳的人是他最大的软肋,是他冷硬心脏的唯一柔软。
也是他此生最致命的弱点,只要秦妄想,顷刻间便能让他拥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
他们,合该一生纠缠在一起。
时时刻刻不分不离。
哪怕是刺,也该拥抱着捅个对穿。
秦妄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死以后,他所期待的人并没有好好地,而是彻底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丝的眷恋,去找他了。
那时的他以为斐言之并不爱他,不然怎么能六年不闻不问,不然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的把罪责怪罪在他身上。
可……
他大概也不知道。
他是从来不曾开口说过爱的人在这世界唯一的牵挂。
或许他也不想知道了。
因为现在他心心念念爱着的人就在身边。
被他抱着睡着了。
他们……走过了生离死别的一生,终于迎来了彼此。
可以拥抱着一起去看日出和日落,一起度过……朝朝与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