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您知道吗?我曾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想象着您能放下一切,真诚地对我说出这些话。但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我独自面对空荡荡的房间,那份渴望就变成了冰冷的现实,提醒我您始终缺席。
我生病住院,您在出差;妈妈生病住院,您也在出差,老师同学都羡慕我有一个那么厉害的父亲,可是,学校的家长会您从来没去过,我认真准备的演讲您也从来没听过。
当然,我说这些并不是在责怪您,只是……在您不在的日子里,我已经习惯了摔倒之后自己站起来,这也是您一直以来对我的期望,不是吗?
作为您的儿子,我永远会无条件地满足您的一切期待,哪怕我死,我也希望能死在您的认可之下。
爸爸,或许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之间,已经错过太久了,都回不去了。
您说您愿意弥补,愿意从头开始,我很感动,也很感激。但是,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来了。那些我本应拥有,却已经失去的父爱,我无法假装它们从未存在过。
我并不是在拒绝您,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们之间已经产生了难以逾越的鸿沟。这鸿沟,不是您的地位,也不是我的倔强,而是那些我们共同错过的岁月。
我愿意尝试,尝试去接受一个全新的您,一个愿意为了我改变,愿意为了我努力的您,可是,您当真要这样逼我吗?
我真的很累了……
或许,我们当陌生人就好了,这样,我不会对您失望,您也不用觉得我差劲,我们可以各自守着心中的遗憾,平静地生活在各自的世界里,不用再争吵,不用再歇斯底里,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相处方式了。
求您,真的不要再逼我了……”
青年的话语如同沉重的石块,一字一句地落在空旷的病房里,回响在每一个静默的角落。
江父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痛楚,他几不可见地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想,他真是错得离谱……
“罢了,你既不想见我,那我不来就是了,你好好休息,我……我先走了……”
江父的身影在病房门口顿了顿,似乎还想再回头看一眼那个已经长大却与自己渐行渐远的儿子,但犹豫许久还是没能回头。
然而,此时的他如果知道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儿子充满生机的模样,那他或许会不顾一切地转身,紧紧地抱住那个即将被命运洪流卷走的孩子……
为了能早日回到小家伙身边,江云礼一直都有在努力地调养身体。只是,当他终于稍微恢复好一些精神准备去找陆勉的时候,却不想竟然又被无情地拦下。
彼时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述那份看似荒诞的情意,只能选择就此沉默。
年长者的心如同被冬日寒风穿透的薄纸,脆弱而凄凉,而那些未竟之言却好像是被风雪掩埋的种子,深埋心底,再难重见天日。
病痛的折磨确实让他身心俱疲,但更让他感到痛苦的,是无法与“爱人”相见的事实。
他想他了,真的想他了……
可是,面对这周围的重重束缚,他又该如何才能与之相见呢?
病痛的折磨、亲情的疏离、爱情的无法言说,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座座大山,重重地压在他单薄的肩膀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江云礼在母亲温柔的呼唤下缓慢地撑起沉重的眼皮,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一声母亲,整个人便再次昏睡过去。
这一睡,竟是再也没能清醒过来……
看着手中接二连三的病危通知书,江父强撑起来的冷静终究还是彻底溃散,那薄薄的纸张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几近窒息。
“江行舟,现在这样,你可满意?……”
“……”
此时此刻,江父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当日离开病房时的犹豫,当时那个未曾回头的瞬间,如今却成了他一生中最深沉的遗憾。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真的愿意用尽一切去换取那个拥抱,他真的会不顾一切地将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爱意尽数倾泻而出……
“冉冉,我们……去望县吧,去把那个叫陆勉的小男孩儿带回来”
“……你忘了你上次是怎么对待人家的吗?你凭什么觉得那孩子会跟你走?你太自负了。”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跟我走,我只知道,我们的儿子一定想要见他。就算最后真的留不住,也不该让他带着遗憾走啊,你说呢?”
“好,那我们一起去”
作为江行舟的妻子,作为江云礼的母亲,面对丈夫日复一日的冷漠,面对儿子年纪轻轻就一心求死的绝望,曾经的女强人再也强不起来了……
出于当母亲的直觉,乔冉隐隐约约能够察觉到自家儿子和那个叫陆勉的小男孩儿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或许,那孩子真的有办法能将她的儿子留下来呢?
哪怕这希望微乎其微,但为了儿子,她愿意尽力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