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迅猛,豆大的雨点子砸在常青树的枝叶间,天地间除了风声雨声什么都听不见。
彼时在密室中却是半点未曾察觉。
庄梦蝶搀扶着庄黎川走在湿滑的鹅卵石小径上,老爷子这些年愈发地身宽体胖,此刻整个人更是不住地往下沉,庄梦蝶走得深一脚浅一脚分外艰难,一边却又忍不住想着那间隔绝了所有风雨声的密室。他们都说元戈将她的毕生心血都藏在了那间密室里,能见人的、不能见人的,救人的、害人的,足以名垂青史的、亦或遗臭万年的,都被一把机关锁锁在了暗无天日中。
起初她是不屑的,狡兔三窟这种三岁孩子都懂的道理她元戈竟然不明白,什么都锁在一处岂不是明摆着告诉窃贼宵小要偷她元戈的东西直接去密室就成了?机关打不开?大不了拆房子嘛!现如今她才知道,只怕那房子也不好拆……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也不知道到底花了多久才搀扶着庄黎川回到院子里,祖孙俩都像是刚从湖里捞起来的似的,从头到脚都在下小雨。
院中守夜的下人吓了一跳,实在不清楚二长老明明已经躺下了,为何会这般狼狈从外面回来……再看同样狼狈的俩人,还是聪明地保持了沉默,只手忙脚乱地伺候着二长老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又连夜去请了大夫。年迈的大夫早睡下了,迷迷糊糊听着说是二长老昏迷不醒,摆摆手扯着嗓门道“夜深了,是该睡啦!”说完,打了个绵长的哈欠……
只这哈欠还没打完,心急如焚的下人抄起一旁药箱扛起大夫就跑,彼时哈欠连天的老人一路嗷嗷叫唤着被扛到了二长老跟前,哆哆嗦嗦地整理着滴水的袍子又哆哆嗦嗦地探手号脉,面色凝重地号了半晌,脸色就分外难看了起来,“都说夜深了!夜深了!二长老都疲累至此了,本来好好睡上几日便也好了,偏你们兴师动众地把老夫扛来!怎么,是要老夫叫醒他让他更累一些吗?!”
因着不放心而留下的庄梦蝶也是一愣,不可置信地确认道,“只是、只是累了?”
大夫的脸色更差了,“什么叫只是?寻常人若是累着,好生歇息一二便是了,可你们瞧瞧,二长老都累得昏倒了!可想而知二长老是有多久没有好好歇息了!病了还是累了都分不清,你们这些个下人到底是如何伺候的?这个时候叫老夫过来有什么用?点上安神香,让长老好好睡一觉才是真!……胡闹!”
庄梦蝶看着满脸不悦的大夫和面色羞愧摸着后脑勺连连应是的下人,只觉得胸膛里像是有一颗大石头沉沉坠地又重重弹起,这一坠一弹间,只觉得胸口都生疼……只是疲累晕倒?可她瞧得分明,祖父明明受了内伤!怎么可能只是疲累?
彼时对方也说只要好生歇息睡个三天自然就痊愈了,可为什么号不出受伤中毒的脉象?
庄梦蝶看着神神叨叨抱怨着下人胡闹的大夫,一时间不知道是大夫技不如人还是小药童当真如此厉害?用毒用得如此娴熟不露痕迹的,上一个还是元戈……她最近不知怎的,总想起元戈,特别是看到那个小药童的时候,总忍不住拿她与元戈去比较,不是那几分相似的样貌,而是某种摸不着、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感觉。
令人有些在意,也让人有些忌惮。
……
送走了大夫,庄梦蝶便也回自己的院子去了,一番折腾下来,天都快要亮了,大雨却没有半点停歇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