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知玄山的冬季多雨,连绵的大雨往往说下就下,令人猝不及防。
对方口口声声说是大长老的意思,可这么大的事情大长老怎么会连面都不露就全权交由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处理?还是一个才到知玄山没几天的小药童。
庄梦蝶打量着眼前背着手站在门槛之内的小药童,女子垂眸看来的眼神里有种几近疏离的淡漠与怜悯,无悲无喜,倒似神明高高在上俯瞰苍生如蝼蚁,又似理所当然地足以左右一个长老的生死结局。
彼时晚膳后,鉴书来寻她说是要请她去看一出戏,庄梦蝶对这两人没什么好感,自然对她们口中的“戏”没有半点兴趣,她借口困倦疲乏已欲就寝便拒绝了。谁知,这鉴书倒是比拾音更加爽快些,能动手的绝不多说一个字,一言不合就动手,自己苦练多年的三脚猫功夫竟是一招就完败,待她再次醒来就已经在这密室之中了。
这俩人,名字相得益彰,性子南辕北辙,一个牙尖嘴利气死人不偿命,却是半点身手也无,一个沉默寡言表情木讷,却是年纪轻轻身手了得。
什么样的世家,能够培养出这样的丫鬟?庄梦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她看着大大咧咧的,此刻却不由得多想了几分……南隐的名字一听就是化名,又是来自盛京,莫非是皇子之流?若当真如此的话,南隐此行莫非本就是冲着祖父来的?如此一想,反倒觉得似乎更加合理些。
毕竟,元戈死了那么久了,若当真是冲着元戈来的,又为何偏偏要到这个时候才过来?
她不敢再想,亦不敢多问,她知道若事情当真如自己所想,那如今这样的结局已是最好,留着一条性命,又能保全昔日名声,不过就是往后的日子寂寥无趣些罢了,换一种说法未尝不算是闲云野鹤的雅趣。庄梦蝶低低说了声“多谢”,才艰难地搀扶着庄黎川走进了夜色里。
祖孙俩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雨幕里。
鉴书站在元戈身后,视线落在祖孙俩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眼元戈,才轻声问道,“少夫人当真相信二长老的话吗?他看起来……并没有说多少实话。”
元戈回眸看她,扯了扯嘴角,“是没说多少实话,神神叨叨避重就轻的。但有一句话他说得没错,也许他的确是想要我死的,可他终究有贼心没那贼胆……至于悬崖下的蛇窟,它就在那里,庄梦蝶能看到,别人也能……再者,我在悬崖上采摘药草,就算?说到底,真要用这个方法害我的话,变数太大了。庄黎川应该还没那么蠢。”
元戈缓缓抬手,掌心接了随风飘来的细雨,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也许,那真的只是一个意外,一个由那么多巧合组成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