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锦对这些话半个字都没信,只一言不发地将她那侧的窗帘拉出来了一些,替她挡了些许的水雾,才斜睨着她没好气地问,“既如此,半夜三更不睡觉,站在窗口作甚?赏雨吗?还是思人?”
“我只是在担心他。”元戈看着夜幕沉沉大雨瓢泼,她的声音很低,纵然离得很近听起来也有些费力,她说,“下大雨的冬夜,山路不好走……何况今夜家家户户都在团圆守岁,只怕山下客栈都已经关门了,也不知他要睡在何处。”
许承锦同样看了眼窗外,“他武功很高,放心吧,这点山路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其实他是个好舅舅,也是个好兄长……他这些年走南闯北地找慕容少柔,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拮据到只剩下一把剑和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他本已经打算离开盛京城了,说要继续去找慕容少柔,是我将他留下了,也是我让他来知玄山,我以为我是在帮他……”
许承锦搁在窗台上的指尖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还是依着本心轻轻地摸了摸元戈的发顶,正色说道,“你是在帮他。你帮他找到了慕容少柔,也知道了慕容少艾的真相,只是这真相不如人意罢了,你没有错,元戈。纵是迁怒,你也没有错,纵然你真心挽留,他今夜也是非走不可。”
说完又笑,“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罢了,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纵是迁怒又如何,这些个人情世故难道还要你一个小姑娘去维系?本也不是懂得人情世故的人,不是吗?”
将悉数担心都掩在故作轻松的笑容背后,说着,举了举手中的酒杯,“还喝吗?”
杯沿相触,举杯一饮而尽,“喝。不醉不休。”
……
药园的另一间屋子里,俩老人相对而坐,一人面前摆着一杯茶,茶已经凉了,却自始至终没人动一口。
酆青檀微微佝着背缩着脖子,看起来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他无奈轻叹,“是我不好,听着‘慕容’就急了,一时间没忍住,给说漏了嘴。”
“怨不得你,她这具身子的母亲是少柔的孪生妹妹,她早在回来之前就已经起了疑心,依着她的性子这是早晚的事情。”老爷子垂着眼皮摩挲着手中茶杯,又道,“何况那样的情况下,若是换了我,大抵也会这样的。只是不知,如今我这套说辞,又能糊弄多久……”
酆青檀飞快地掀了掀眼皮子看了眼窗外的大雨,才收回目光轻声宽慰,“放心吧,当年亲眼看到这件事的人,除了你我,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小戈儿如今找了个盛京城的夫婿许是她爹娘冥冥之中的庇佑,能让她彻底远离这个是非地,倒也是好事……”
“谁说不是呢……”
雨势未歇,新的一年就这样到了,和平日里的每一天似乎并无不同,却又似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