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老爷子微微阖了阖眼,低头将酒坛子搁在了身旁,才道,“你母亲从未说过,她鲜少说起娘家的事情,我这个做人长辈的总不好多问,难怪你俩竟生了几分相像。如此说来,在人力所不能及之处,冥冥之中确有一些解释不了的机缘巧合。”
明显顾左而言他的模样。
元戈继续追问,“那你知道她是为何离世的吗?”
“这尚是我第一次听说她的名字,又如何知晓她为何离世?”他抬手轻抚元戈的头发,从她手中接过酒杯搁在一旁,柔声劝着,“你酒量好,却也不该贪杯。南隐的酒,入口甘醇,后劲却大,少喝些,仔细明儿个醒来头疼。”
他还是不愿说,轻描淡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只从她手中接过杯子时不经意地指尖相触,彻骨的冰冷。
元戈抿了抿嘴角,蜷缩起双腿抱住了膝盖,下颌枕在手背上轻声说道,“十四年前,远在盛京城中的她收到了一封来自慕容少艾的书信,于是她只身一人前往知玄山探亲,返回途中被滚落的山石击中,死了……”
“胡说!老头子我根本没见过她!再说,十四年前……你母亲都过世四年了,如何给她写信?”老爷子毫不犹豫的否认道,“丫头,往年你总不爱下山,是以不知山下人心复杂,别傻傻的什么都信,眼见还不一定为真呢,这些道听途说的东西怎能当真?你母亲如何过世的整个知玄山上谁人不知,此事焉能作假?”
是啊,此事焉能作假?何况,若母亲不是死于难产,祖父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克父克母又克兄”的名声在自己肩头沉甸甸地压了这么些年而从无解释?
元戈抱着膝盖沉默,除非……
老爷子一边惊诧于这样的巧合与际遇,一边却只拍了拍元戈的肩膀,轻声宽慰着,“祖父的确从未见过你母亲的孪生妹妹,甚至从未听她提起过,那封书信也许只是别人借了你母亲的名义送出的……好了,如今既然回来了就别多想了。我知道你这孩子最是善良,这无端占用了别人的身体定是要将对方的事情揽在身上才能弥补少许亏欠,可你何曾有过亏欠?换个角度想,她已经死了,是你替她活了下来,这于她而言何尝不是另一种恩赐?”
老爷子慈祥地摸摸她的脑袋,“祖父从来不骗我家戈儿的,不是吗?”
元戈枕着胳膊偏头打量着自家祖父,是啊,从来不骗,也从来不会伤害她,除非……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她。
今日一早元戈就已经坐在这里了,她想了很多,想祖父、想兄长,也想素未谋面的父母,想知玄山上的前尘旧事,于是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她四岁之前的记忆许多都是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不管怎么努力回忆,都好像雾里看花瞧不真切。她四岁那年,老师上了知玄山,自此之后,她的记忆一直都很清晰,纵然有些许细节的遗忘,但再也不曾有过那种缺失了很长一段记忆的古怪感觉。
她曾以为那些断层的记忆是因为彼时尚且年幼,可那么清晰的分界线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她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老师,酆青檀,医毒双精,擅疗心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