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珪喝了口茶,见淡了,又抓了些盐丢进去,然后喊道:“林符。”
一名在帐外守候的雄毅武将掀起帐帘走入,柳珪抬了抬手中茶碗:“来一碗以后可能就没这份心情了。”
那名中年武将摇了摇头,柳珪也不强人所难。这家伙是他的心腹爱将,曾是黑狐栏子的主将,后来柳珪嫌大材小用,给了他两条路:在自己军中当个正三品实权将军,继续戎马生涯刀口舔血;或者去西京兵部当个兵部侍郎,安安稳稳过官老爷的日子。结果这家伙两条都没选,死活要当他的普通亲卫。柳珪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么个生生死死见过无数回的汉子,怎么就放不下一个没啥嚼头的“情”字老子的女儿早已出嫁,子女都快一箩筐了,你林符待在我这么个糟老头身边有屁用!不过这些心里话,从不儿女情长的柳珪也知晓太伤人,不好说出口。
柳珪问道:“那标北凉游弩手怎么样了”
林符沉声道:“放心,逃不回北凉。而且就算他们侥幸探查到了些东西,也只会以为我们大军开拔,是要倾力去打那个流州。”
柳珪抬起头,神情肃穆,似乎没了先前的和蔼,但也没有刻意流露出威势。
然而林符瞬间便满头大汗,低下头,说道:“大将军,除了一标黑狐栏子和三百亲骑加入追杀,属下还跟随军的朱魍谍子要了一名小宗师高手。还有消息说,玉蝉州持节令的女儿鸿鹄郡主也悄悄跟上了。”
柳珪轻轻嗯了一声,瞪了一眼这家伙:“幸好你小子没蹭喝那碗茶,否则看我不抽你十鞭子!”
在南朝军界作为青壮年将领之一而极富名气的林符讪讪一笑,像个犯了错差点被严厉的先生打板子的蒙童。
柳珪喝了口浓茶,轻声说道:“为将之人,也许只是一念之差,就要多死很多人啊。林符,你知道为什么北凉王被人骂作‘人屠’却不以为意吗知道他这位大将军会愧疚什么吗”
林符摇头道:“北凉王的心思,卑职可猜不透。”
柳珪轻声道:“人屠,那是杀敌百万的称呼,作为带兵之人,被这么喊根本不痛不痒,跟我抽你十鞭子差不多。可如果因为自己的纰漏,害死了本可以活下来的麾下士卒,那才会良心难安。”
林符小声道:“大将军,我就一个小亲卫,这话你对那个如今扛着北院大王招子的董胖子说去。”
柳珪又气又笑,无奈地道:“知道你们不服气董卓,不过人家确是有真本事的。你们这帮兔崽子以后少阴阳怪气地说话,滚!”
林符退出大帐。背后传来柳珪的军令:“传令下去,帅帐南移,跟随大军前往流州。”
林符转身问了一句:“大将军不把那锅茶喝完”
柳珪平淡地问道:“那我柳字军儿郎得少砍多少颗人头”
林符二话不说,健步如飞跑去传令,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大将军,从现在起我就不当亲卫了,上次说好了让我当三品将军的,除了两万大军,还有那黑狐栏子都得归我管辖……你老不说话,就当默认了啊……”
柳珪笑了笑,抓紧时间多喝了一碗茶。
因为在一个月之内,不断有各路人马离开原先驻地赶赴姑塞、龙腰两州边境驻扎,到达之后,西京兵部又长时间全无动静,导致怨声载道。结果三天前,南院大王董卓终于有所动作了,而且不动则已,一动就让人眼缭乱,连他柳珪都感到出人意料。
边帅柳珪的亲军开拔,杀往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