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由高拱这句提醒。
原本还在各自琢磨新建宝船之事的众人,方才反应过来。
众人皆是看向外面。
高仪更是走到了殿门处,探头看向外面。
“瞧着时辰,陛下早该来了呀。”
他这么一确认,众人更是疑惑了起来。
高仪站在殿门后,回头看向殿内的同僚们,脸上带着好奇。
按理说,自从今上登极即位以来,虽然比不上太祖当时那宵衣旰食,披星戴月的处理朝政国事,但也算得上是难得勤勉了。
去年一整年里,今上可以说是风雨无阻的进行着每一次该有的朝会。即便是在御门听政的日子遇上了风雨,也会召集内阁和六部五寺九卿在文华殿视朝。
也正是这份勤勉,让朝堂内外的臣民对今上多了几分远超先帝的夸赞。
至少皇帝是个正经勤勉国事的。
比之先帝整日躲在西苑里修玄,那是肉眼可见的强了无数倍。
袁炜则是眉头一挑:“难道是陛下圣体有恙?”
袁阁老刚进行了一波合理且大概率可能事件的猜测。
在他身边的赵贞吉便立马轻咳了一声:“袁阁老,不可妄言陛下圣体。”
得了赵贞吉的提醒后,袁炜也是点了点头,尴尬的笑了两声:“老夫倒是胡言乱语了,只是陛下今日许久不来文华殿,却也是让人不解。”
算是勉强往回找补了一下。
赵贞吉则是看向身为首辅的高拱:“元辅,陛下这一年多也是辛劳,许是操劳过度了些,晚一些也无妨。只是我等身为臣子的,是不是也该派了人过去问一问圣躬安。”
他的话说的委婉了一些,但实际上还是和袁炜说的大差不差,也是在担心皇帝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高拱点了点头。
“该叫文华殿这边内廷的公公们去问一问了。”
说罢。
高拱便看向掌管文华殿的太监。
“劳烦诸位公公走一趟,看看圣上在乾清宫那边可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朝会。”
太监们领了首辅的吩咐,遣了两人出去,往乾清宫那边去寻皇帝。
严绍庭则是眯着眼看向殿外。
外面阳光正好。
他倒是没说什么,慢悠悠的踱着步子走到高仪身边:“高阁老可要一同在外面晒一晒太阳?”
说完后他也不管高仪答不答应,自己继续溜达着走出殿外,站在廊下被阳光笼罩着。
高仪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的严绍庭,又回头看了眼身后众人,想了想还是抬脚迈出大殿,到了严绍庭身边。
“严少保可是知晓些什么?”
高仪小声的询问了句。
依着他对严绍庭的了解,不论是严家还是他本人,和皇家都是有着深厚的交情,说不得这位年纪轻轻的太子少保就知道今日皇帝为何迟迟不来文华殿视朝。
严绍庭侧目看向高仪,面露惊讶:“高阁老可莫要乱说,下官在朝为官,乃是前朝的臣子,又如何能知晓这内廷的事情,高阁老可不敢乱说的。”
这个高钱塘当真觉得自己是在乾清宫伺候皇帝的太监?
什么话都敢问的。
不过自己确实大概知道为何今天隆庆帝迟到。
说起来,自己前几天也收到了柏富贵即将入京的消息。
而且他还通过小舅子陆绎知道,当时宫里在掌握消息后,宫里有派太监悄悄出宫和柏富贵接触。
那么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
只是这等内廷之事,自己就算知道了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高仪却在一旁撇了撇嘴。
要不是严家当官在前,封爵在后,按理说如今有着一侯一伯的严家,那就是实打实的勋贵,是和皇家一体的。
加之严家和皇室的关系,这些事情又岂能不知。
不过高仪也没有多问,毕竟眼下按照首辅的计划,是不和严系发生明面上的冲突,他们这一系紧抓新政将事情办下去为要。
话分两说。
且说乾清宫那头。
因着今日阳光大好,照的皇城大内一片暖洋洋的。
寝宫左近东暖阁中,阳光透着窗户进来,洒在屋中。
往日里。
若皇帝不在前面朝会处理政务,便是在此处批阅奏疏。
也正因此,往日里的东暖阁内外总是安静的很。
但今日即便离着远远的,却也能听到有阵阵清扬的丝竹声从东暖阁里飘荡出来。
到了近前,便是乐声绕耳。
而在东暖阁中,大明当今的皇帝陛下,正斜靠在榻上靠着软枕,侧目看向屋中,一条腿平放在榻上,一条腿支起,手掌按在膝盖上轻轻的拍打着,似是在配合着此处的乐声。
司礼监掌事太监腾祥则伺候在皇帝身边。
腾祥的目光扫向面上挂着笑容的皇帝,自己脸上也不由露出笑意。
皇帝今日很受用。
那就说明自己的主意和功夫没白费。
那自己进步之日,也就指日可待了。
但也确实,朱载坖只觉得此刻当真是受用无比,自打自己知晓世事以来,到去岁登极即位,也是在今日方知这帝王之位的权利是何等畅快。
在他眼前。
正有足足八名金发碧眼的西洋女子,在那奇异的乐声下,随声翩翩起舞。
这八名西洋女子,满头金发,纯正无比。
听腾祥说,那柏富贵当时的解释是,在西洋那边唯有这等满头纯正金发和黑发的人才是身份最高贵的。
朱载坖对此不禁有些嗤之以鼻。
该是黑发才最显尊贵。
不过这八名西洋女子也确实称得上妙物。
穿着那有别于中原风格的衣裳,轻纱曼隆,衣裙摇曳,那如竹如杖的双腿时隐时现的晃荡在自己视线里。
腾祥瞧着皇帝似是到了兴头上,当即上前俯身,小声道:“万岁爷,依着柏富贵他们这帮西洋人的说法,这些西洋女子性子最是胆大,于那……那事上也更是激烈,陛下……”
朱载坖眉眼一跳。
不等他开口,腾祥已经朝着这些女子招了招手。
立马就有一名身材最是高挑的西洋女子摇曳着舞步上前到了朱载坖面前。
“尊贵的皇帝陛下啊……”
西洋女子操着明显不太熟悉却特意经过教导的大明汉话。
不等朱载坖反应,他的眼前便是一空。
再低头,便见这女子已经是跪在自己面前。
而腾祥也已经是面带笑容的悄然退出东暖阁,还贴心的从外面将屋门合上。
留在东暖阁的朱载坖,忽然身子向后一仰。
“这……腾祥……”
“狗奴……狗奴当真有几分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