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曾慕冷月
夜色渐深,京师不设宵禁,长街人流如织,熙熙攘攘,玉漏声声,车马穿梭,马蹄声与车轮声交织成一片,酒肆里飘出阵阵酒香。
三人牵着马走在街上,赵无眠心情相当不错,在街边小贩那儿买了三碗胡辣汤,走在路上端着吃……苏青绮与萧远暮觉得走路还端碗吃东西太粗俗,只能由赵无眠将三碗都吃干净。
赵无眠无所谓,身边两位女子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夜景很漂亮,胡辣汤也好喝,而萧远暮说的太玄宫分舵,则位于京师白鹿街。
白鹿街是京师最好的地段之一,古榕河道横贯而过,河面游船连接成片,偶尔漂过几盏河灯,烛火微弱,却与岸上灯一起映得水面波光粼粼,宛如星河倒映,两侧各色商铺,赵无眠大多没见过也听过……太后没少念叨这里的胭脂水粉,小食蔬果。
越过赵无眠曾站上去宣战刀魁装逼的杀威台,沿着河道直行……赵无眠本以为青楼是在白鹿街上,却没想到竟会是在白鹿街尽头。
走过一座石桥,眼前豁然出现一片湖泊,湖面如镜,倒映着满天星斗与楼阁灯,静谧之余透露着几分华贵。
湖中央,一座华贵的水上楼阁巍然矗立,楼高五层,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气势恢宏。楼体以朱红色为主调,檐下悬挂着无数灯笼,夜晚时分灯火通明,宛如一座不夜之城。
湖面皆是划往此楼的游船。
古榕河两岸灯将河道映照好似光带,汇至湖泊,好似银河又似道路,任谁看了也知此楼定是白鹿街的中心。
赵无眠之前在太原为了帮观云舒抓贼,去过苍楼在太原的分舵,也是个窑子,但那玩意儿和此楼比起来屁都不是……要不怎么说太玄宫是三大邪派之首呢。
“愣着作甚这就是你当年打拼出来的基业,走吧,里面可有不少如似玉的姑娘一直等你。”萧远暮扫了赵无眠一眼,上前几步,踏进一艘闲置在岸边的游船。
岸边有人上前恭恭敬敬接过赵无眠与苏青绮牵着的马带去照料,两人踏上游船,萧远暮淡淡挥手,船夫便放下桅杆离去。
游船向前,行于湖面,赵无眠稍显错愕,“我打拼出来的”
萧远暮小臂倚在船舷,撑着侧脸,“本座大部分时间都在江南,分舵又不可不发展,你常年在外,自是合适人选……一般各地分舵有什么困难,我分身乏术之时,都是你去处理,当年此楼若非有你,早便倒了。”
说着,萧远暮面上还有几分好笑,“你才是这里的幕后老板……堂堂未明侯,若是被人爆出你开青楼,大内那位怕是都得面上无光。”
苏青绮祖籍江南,却自幼在京师长大,虽然从没来过此地,但也对此楼有几分耳闻,回忆片刻便向赵无眠解释道:“此楼名为‘曾冷月’,印象中,貌似是我十岁那年才兴于京师。”
十岁,也就是七年前。
赵无眠今年二十四岁,苏青绮十七岁,乍一看没什么,但若想想七年前……苏青绮十岁,自幼待在苏府习武,是京师有名的世家小姐,赵无眠十七,正在青楼当幕后老板……
正儿八经的老牛吃嫩草。
两人同时念及此处,不由对视一眼,苏青绮俏脸泛起几分红霞,扭过视线……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让坐在两人中间的萧远暮脸都臭了。
赵无眠为防止自己又被扔下船,偏头看向水上楼阁,扯开话题,“你怎么突然想来这里瞧瞧,是有了什么经营危机例如有同行抢生意之类的……不瞒你说,我读《春秋》的,知道怎么把青楼做起来。”
萧远暮无所谓地摇摇头,“同行早就被你折腾完了,本我堂当年青楼也做得不错,但拜你所赐,四年前便被你借刀杀人连根拔起,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借刀杀人”
“苏怀曦呗,侦缉司眼底可容不下我等在京师发展分舵……”说着,萧远暮忽的想起了什么,看向苏青绮,笑着问:
“还记得叶万仓吗他有个儿子名为叶少亭,四年前他见过你一面,求而不得,便去勾结本我堂,结果当晚苏怀曦便捣毁本我堂窝点……那信儿便是赵无眠放出去的。”
苏青绮愣在原地,若不是萧远暮提醒,她压根都想不起来这么个人,毕竟以她的容貌身世,从小便没少过追求者,只是她向来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但她与赵无眠居然还有这么层缘法
苏青绮的心底暖洋洋的,即便只是这种近乎巧合的偶然,也让她心底的幸福宛若春般升起……这岂不显得两人天生一对吗
赵无眠当初杀叶万仓时,知道他与苏青绮的恩怨就在于叶少亭,但也没想到这其中居然有自己的影子,当即一乐,顺着苏青绮的想法,“真是天生一对儿。”
苏青绮俏脸微红,目若春水。
“这事儿还是赵无眠当初年关回临安时告诉我的,我那会儿还说让他去你面前显摆显摆,定能俘获苏家小姐的芳心……恩你们两人有在听吗”
眼看面前这两人的脸都快贴一块去,萧远暮脸色当即一冷,捏着拳头便上去揍赵无眠,“本座还在这儿,你亲什么亲不知廉耻!亲,亲,亲,我让你亲!是不是在我面前亲别的女人让你很有快感!”
赵无眠招架萧远暮的小拳头,游船晃晃悠悠,水波起伏,“情难自禁……诶诶,要打也别在这儿打啊。”
“怎么嫌丢人”
“你瞧。”赵无眠指向水上楼阁正门上方悬挂着的一块巨大匾额,上书“曾冷月”二字,笔力遒劲,气势非凡,“这分舵叫曾冷月,为何曾慕冷月嘛,你的武功是挽月弦,这不就是我以前含蓄对你表达心意……”
萧远暮愣了下,继而面色愈发冰冷,冷冷打断他的话,“我师父名为萧冷月……你对我师父有想法”
闻听此言,赵无眠脸都绿了,“其实这名儿不是我取的,刚刚都是我瞎编的……”
“就是你取的!”
噗通————
湖泊上的游船客错愕看来,小声自语。
“有人落水了”
“父女吵架”
另一侧,皇城大内在这个点早已宫门紧闭,但谁敢把太后关在门外
宫门大开,两侧宫女侍立,夹道相迎,马车驶进门内,太后撩开窗帘侧眼看来,暗道只是自己回宫需要这么大阵仗吗
马车悠悠向前,继而停下,传来大内高手们的跪拜声,“参见陛下。”
太后微愣,撩开车帘,探出身子,却见宫门后停靠着一座华贵步辇,透过步辇上的珠帘,可见内里慵懒靠着位华贵人儿,身着玄赤龙袍,长发挽起,俏脸略施粉黛,明显是精心打扮过。
洛朝烟瞧见太后走出,不偏不倚撩开珠帘起身行礼,“参见母后。”
太后抬手示意不必多礼,抬眼看向天色,“这么晚了,圣上何必来此等候……还是当保证龙体。”
“大离以孝治天下,理应如此……”洛朝烟微微摇头,却是紧随其后道:“未明侯呢他将太后带出宫,却没有亲自将太后送回来”
太后凤目眨了眨,当即了然……这哪是等她,这是在等赵无眠啊,难怪还专门打扮一番,想必等很久了。
太后有些心虚,自己身为洛朝烟的母后,居然和女儿抢男人……她神情稍显古怪,道:
“恩……未明侯眼见夜深,唯恐惊扰圣上歇息,这才止步……不如明日再喧他来见。”
洛朝烟美目瞪大几分,不是,我这妆,我这打扮,他居然不来
若是平时,赵无眠刚一回京就该来找她的……今日怎滴就不来
要说这其中没有萧远暮那妖女从中作祟,她才不信。
洛朝烟脾气再好,心底此刻也是蹭蹭蹭冒火,语气不由冷了几分,“唯恐惊扰朕歇息朕看他是被什么路边窜出来的妖女迷了心窍才是!”
她不生气才怪,自己心仪的男人指不定怎么被外面的坏女人勾引……若不是不合适,她都想自己出宫捉奸。
四周宫女与大内高手闻言皆是跪地俯首,钟离女官连忙道:“奴婢这便去宣未明侯入宫面圣。”
太后虽然也想与情郎共度良宵,但她与洛朝烟还有私事要谈,凤眉轻蹙,不偏不倚道:“圣上切莫动怒伤了龙体,舟车劳顿,未明侯其实早便歇了……本宫也乏,但出京两月,心底对圣上甚至想念,也有不少私密话想说……”
洛朝烟淡淡蹙眉,太后发话,她也不可能任性妄为,只得颔首,坐上步辇,“去清泽殿。”
……
清泽殿外,彩衣宫女端着果盘酒水来往穿行,殿内雾气蒸腾,迷蒙湿润。
洛朝烟褪去繁琐龙袍,卸去面上妆容,躺在白玉制成的池内,闭目长舒一口气,身上肌肤远比白玉更白,面上却带着止不住的疲惫。
太后赤足站在池边,由贴身宫女连雪宽衣解带,随着衣裙落下,傲人身姿裸露,肌肤在衣裙的包裹下被遮掩了敏感,此刻在外,仅仅接触到水雾便隐隐泛红,极为诱人,也不知将这凤躯搂在怀中细细把玩,又会是何等滋味。
太后足尖探了探水温,便跨入池中,看了眼稍显疲惫的洛朝烟,忽的心生几分愧疚。
洛朝烟与赵无眠相逢于危难之间,渡过多少难关,相互扶持才走到今天……洛朝烟当初宁愿背负‘弑兄无德’的骂名也要封赵无眠为未明侯留在京师,明显用情之深,两情相悦,若不是身份不合适,否则洛朝烟肯定称得上一句赵无眠的‘糟糠之妻’。
结果现在,又被她这做母后的抢男人,还被萧远暮截胡……虽然赵无眠本就是太玄宫人,但当初两人相逢时也不知此事啊。
现在赵无眠自知原本身份,为难的不仅是他,还有洛朝烟……说是生气,但洛朝烟明显更多的是害怕。
唯恐赵无眠当真随萧远暮而去。
来的路上,太后听市井百姓不少人都在提赵无眠与萧远暮的事,但凡换个人与萧远暮有染,朝廷早便派人缉拿……就因为是赵无眠,现在都是洛朝烟帮他担着这压力。
公事已是如此,若私情方面赵无眠又更亲近萧远暮……那洛朝烟当真能称得上一句举目无亲。